科拉·卡佩坐在赫奇帕奇长桌前列,目光落在每一个等待分院的新生身上,努力分辨哪个是传说中的哈利·波特。
新生不多,科拉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几圈,很快发现了那个男孩。
他瘦弱得像根被暴风雨打折的接骨木枝,额发下隐约透出闪电状疤痕。
赫奇帕奇长桌的烛火将她影子投在厚重地毯上,像只蓄势待发的獾。
当麦格教授低头看向羊皮纸时,她突然挺直脊背,蜂蜜酒在镀金高脚杯里晃出涟漪。
随着名字被喊出,新生们走上前坐到高椅上,被分院帽分去不同的学院。
哈利·波特!
礼堂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在这瞬间凝滞,仿佛被施了统统石化。
科拉看着那个瘦小的黑发男孩跌跌撞撞上前,额角伤疤在浮空蜡烛下格外显眼。
我赌十加隆,
科拉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海伦,
这男孩眼里有我们院的执拗。
海伦·墨菲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嗤笑。
这位赫奇帕奇击球手正低头品尝美味的餐前小布丁,回复:
赌注翻倍,我赌他会去格兰芬多。你看他走向凳子的姿势——
她模仿男孩同手同脚的模样,
像极了伍德第一次上场时的蠢样。
科拉刚要反驳,分院帽的褶皱裂开一道缝,漏出句模糊的嘟囔:
难,非常难......勇气显而易见,但渴望证明自己的心......
她的心也随之揪起,不自觉将身子前倾。
格兰芬多!
科拉猛地后仰,手肘撞翻蜂蜜酒瓶,琥珀色液体在黄黑条纹桌布上洇出污渍。
海伦吹了个嘲讽的口哨,从她钱袋摸走二十加隆。
格兰芬多长桌里的欢呼声中,科拉看见伍德朝她举起酒杯,嘴角的得意十分刺眼。
“抱歉。”
他做出口型,学着科拉只挑起一边眉毛。
“幼稚。”
科拉恶狠狠回复,之后低头将浸透蜂蜜酒的桌布卷成一团,魔杖尖泄愤般戳出清洁咒。
布帛上的酒渍在魔法作用下扭曲成獾爪形状,引得邻座新生惊呼:“酷!这是迎新的一环吗?”
“不,是警告。”她屈指弹了弹小獾崽的额头,“下次伍德再炫耀,就把这玩意儿糊他扫帚尾翼上。”
分院仪式很快结束,赫奇帕奇也招收了很多新生。不过带领新生参观是七年级级长的事,科拉酒饱饭足后就回到了休息室。
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铜制暖炉喷出南瓜形火焰,科拉蜷在藤编椅里,身边围了魁地奇队伍剩余的其他三人。
藤编椅在科拉的重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她咬着甘草棒在羊皮纸上划出火星四溅的记号。
挥手释放隔音咒之后,科拉坐起身子凑近
先说坏消息,
她抬眼,目光在几人之前转了一圈:
我们只剩四个人——一个击球手、两个追球手,外加我这个守门员。
莫蒂·达菲和希维尔·霍克两位追球手对视一眼,击球手海伦·墨菲正坐在一旁,用小刀削苹果。
莫蒂接话道:
“那是要启用低年级当找球手?弗林特会把他当金飞贼捏碎。”
“所以新战术要围绕追球手设计。”
科拉从钱包里拿出一沓叠得厚厚的羊皮纸,潇洒一甩,展开的羊皮纸几乎垂到地砖缝里。
“找球手我会重点训练,让他不至于拖后腿。”密密麻麻的日程表让莫蒂眼前一黑。
周一三五晨跑绕黑湖,周二四负重爬天文塔——
这是训练食人魔角斗士吗?!莫蒂惊叫道。
“天文塔负重爬升是为了锻炼俯冲抗压能力,至于黑湖晨跑——她魔杖尖喷出银雾,凝成蜂群盘旋的立体阵型图,
当游走球从各个方向袭来,追球手的闪避路线必须像黑湖梭鱼一样刁钻。”
——而你们亲爱的队长,
科拉咧开沾着巧克力屑的牙,
要陪斯莱特林的巨怪脑袋打嘴仗抢球场,顺便研究新战术。
科拉屈指弹了弹羊皮纸。
“训练从——后天开始。”科拉拖长了尾调。
“享受你们最后的假期吧。”
科拉将羊皮纸卷起,挥舞着扬长而去。
至于为什么是后天才开始,因为科拉预料到了自己明天会起不来。
比如现在,奇洛教授的大蒜味几乎具象化成紫色雾气时,科拉第一千次后悔起得太晚。
更糟糕的是,当她抱着课本冲进教室时,只剩伍德身旁的空位——那混蛋甚至用变形术把椅子加宽了半英寸,仿佛早预判到她的窘境。
科拉把《黑暗力量:自卫指南》砸在桌上,封面烫金字母震落几粒灰尘。
伍德头也不抬地在羊皮纸上涂画战术阵型:
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
奇洛结结巴巴讲解欣克庞克时,科拉的羽毛笔尖戳穿羊皮纸。
“还不是因为——”
她能清晰闻到伍德身上,来自扫帚护理剂的雪松香,混着羊皮纸上新鲜的墨水味,在蒜臭味中劈开一道令人烦躁的清新。
未出口的埋怨转为一道冷哼。
门忽然被叩响,麦格教授的声音像把剪刀裁开教室的昏沉:
奇洛教授,抱歉,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伍德?
伍德起身时战术图从口袋滑落半角,科拉瞥见自己名字被红墨水圈了三次。
等她抬头,只捕捉到他袍角翻飞的残影,以及重新聚拢的蒜臭云雾。
当伍德踩着下课铃归来,他的眼睛亮得像被施了荧光闪烁。
梅林!
他抓起书包的动作比找球手抓飞贼更迅捷,
等着哭吧卡佩,今年格兰芬多会有把镶满宝石的扫帚。
科拉慢条斯理地把《自卫指南》塞进龙皮包,
镶宝石?她嗤笑着捡起伍德遗落的羊皮纸,塞进他那堪比垃圾袋的书包,
你还不如想想,怎么让游走球别第一个盯上你。”
尽管伍德闭口不提,但霍格沃茨的流言总在早餐的南瓜汁与晚餐的糖浆馅饼间完成发酵。
整个霍格沃茨都知道,那个传说中的救世主,一个一年级的新生,加入了格兰芬多的魁地奇球队。
一开始科拉还不敢相信——毕竟二年级才能加入学院魁地奇球队,这是铁律。
可当斯莱特林长桌连续四天都传来“救世主破格入队”的嗤笑时,她动摇了。
直到第五天的清晨,她再也忍受不了这些刺耳的谣言,决心一探究竟。
她刻意起了个大早,紧赶慢赶地来到魁地奇球场。
她给袍子使了个小咒语,校袍的黄黑配色变成格兰芬多的红金。
她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球场上的格兰芬多更衣室橡木门。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室内的景象让她彻底信了:奥利弗·伍德正把哈利·波特按在扫帚保养台上,手把手地讲解握柄姿势。
十一岁男孩的脚甚至够不到地面,苍白的脚踝在扫帚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泛着青,像未长开的柳条枝。
他紧张得发抖,手中的扫帚尾枝簌簌落下银椴木屑。
科拉的龙皮靴碾碎门上震落的木屑,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钉在伍德身上:
“你脑子被游走球啃成空心南瓜了?”她反手甩上门,红黄相间的队袍掀起一阵风,带着草药的清香,“外面的传言居然是真的?!”
伍德在看到她的第一秒就条件反射般护住了写满战术的本子。
在发觉她不是来抢东西后,才将受惊的哈利小心扶下保养台,用身体将他挡在身后。
“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个,就伪装成格兰芬多学院的学生,还一脚蹬开格兰芬多男更衣室的门,卡佩级长。”
伍德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科拉胸口——那里本该别着级长徽章的位置空空如也。
也是,都忍辱负重换上格兰芬多校服了,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这种破绽。
“那我完全可以去麦格教授那里举报你,扰乱正常训练,有碍公平竞争。”
木头队长什么时候变告密精了?
科拉靴尖烦躁地碾着地板上散落的扫帚纤维,冷笑像冰冷的游走球擦过伍德的耳际,我可连魔杖都没掏呢。
她的视线越过伍德绷紧的肩线,猝不及防撞进哈利眼底。
那里燃着一团荧绿色的火苗,微弱却异常执拗,像禁林暴雨夜里穿越沼泽的萤火虫,明知随时会被浇灭仍固执地亮着。这眼神……科拉的心脏猛地一缩。
太熟悉了。
四年级那场对阵拉文克劳的加时赛,替补追球手莫蒂被游走球狠狠击中膝盖骨。
碎骨的声音清晰可闻,但她倒下去前,就是用这样死死攥住扫帚柄的眼神,绝望又倔强地望向天空。
这个一年级生,这个瘦小的波特,眼底竟藏着同一种近乎悲壮的光。
气氛在对视中凝滞,空气仿佛冻结了。伍德的目光在科拉和波特之间来回逡巡,不明所以。
科拉突然动了。
她几步走上前,无视伍德瞬间绷紧的身体,伸手屈指弹了弹哈利手腕上崭新的龙皮护具。
“噔!”护具发出空洞的闷响。
这声音像根针,刺破了科拉心里翻腾的质问。
质问伍德的冒险,质问规则的破坏,质问万一弗林特的棍子或凶猛的游走球伤到这脆弱的新芽该怎么办。
她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此刻,看着那空洞的护腕和少年眼底不熄的火光,一种奇异的焦躁混合着保护欲压过了怒火。
她讨厌计划被打乱的感觉,更讨厌这种不受控的、对“对手”的关切。
她皱紧眉头,动作近乎粗鲁地从自己的袍袋里抽出一卷用过的、但依然坚韧的绷带,扔了过去:
下次往夹层垫两片火蜥蜴皮,除非你想让游走球轻易打碎腕骨。
除此之外,她没再说什么,甚至没再看伍德或波特一眼,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室内惊愕的沉默。
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冷风一吹,科拉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谬和自我怀疑。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刺眼的红黄队袍,烦躁地一把扯开了领口。
这算什么事?
她费劲巴拉换上格兰芬多的衣服,像个野蛮人一样踹开人家更衣室的门,气势汹汹进去,和伍德互呛几句,然后盯着波特半天一声没吭,最后像个督察员似的送了卷绷带叮嘱人要注意手臂保护就走了?!
原本她是想质问的,想大声斥责伍德的胆大妄为,想警告他们把一个一年级生推上赛场是多么不负责任。
可是……可是当看到波特那双眼睛……那双燃烧着、仿佛无论如何都不会熄灭的眼睛……她心里那股翻腾的怒火和质疑,就像撞上了无形的屏障,瞬间泄了气,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定感。
仿佛那双眼睛本身就承载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证明。
波特会不会觉得她脑子有问题?像个神经兮兮的怪学姐?
科拉抓耳挠腮,在原地无意识地踱着步,靴子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她越想越纠结,越想越觉得刚才的行为蠢透了。
“梅林的臭袜子!”她低声咒骂了一句,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那些纷乱的思绪甩出去。
算了!就这样吧!再回去解释更显得奇怪。反正绷带给了,提醒也说了,就当她看在自己是级长的份上,对于新生的叮嘱好了。
下午还约了韦斯莱讨论新战术呢,得赶紧回去准备一下。
科拉换回校服配色,强迫自己迈开步子,快步离开球场,将那片混乱和心底那点莫名的涟漪抛在身后。
当更衣室重归寂静,伍德才缓缓松开汗湿的笔记本,长舒一口气。
“她很看好你。”他放下本子,拍了拍还有些懵懂的哈利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感慨。
“她为什么……”哈利的心底因为这句话,渗出奇异的温暖,像揣着块被阳光烘焙得暖烘烘的卵石。
这是他入学后第二次被如此直接地肯定,第一次是伍德学长夸他有击球手的天赋,尤其来自一个看起来如此……有个性的学姐。
因为你是她最讨厌的类型。
伍德的苏格兰腔里,掺进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像是淡淡的酸涩,又像是某种无奈的认可,
你娇小,灵敏,天生是个找球手——这正是她最警惕、也最重视的对手特质。”
他一边说着,一边整理本子,一张泛黄的剪报从泛潮的纸页间飘落。
那是张被精心裁剪过的《预言家日报》——1990年魁地奇杯决赛的版面。
照片里,科拉在瓢泼大雨中悍然张开双臂,正以惊险的角度拦截一枚呼啸而至的游走球。
湿透的赫奇帕奇黄色队服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她的侧影在油墨里循环着那个充满力量与决绝的瞬间。
哈利立刻被照片吸引了,特别是那抹鲜亮的黄色。“她不是我们学院的吗?”他指着照片,惊讶地问。
“不是,她来自赫奇帕奇。”伍德将照片小心地塞回战术本,对于解答这位天才找球手的问题显得十分有耐心。
“赫奇帕奇?”哈利若有所思。
他回忆起罗恩和其他人提到赫奇帕奇时的话语——友善、乐于助人、正直。
可是刚刚那位卡佩学姐……踢门的气势和“友善”基本不沾边,虽然最后提醒他保护手腕时,似乎又透露出那么一点“乐于助人”的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她更像格兰芬多?”伍德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先一步说出了他的疑惑。
哈利用力点点头,看向伍德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解惑的渴望。
“我也这样想过。”伍德露出一个无奈又带着点欣赏的笑容,
“如果她是格兰芬多,或许我们不会连输给赫奇帕奇这么多年,或许……我这个队长的位置也得由她来坐了。
她是个很厉害的人,波特。她有着不亚于任何格兰芬多的胆识和勇气,但骨子里,却牢牢刻着赫奇帕奇最重要的特性。”
“是什么特性?”哈利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伍德的目光变得柔和而深远,似乎陷入了某段激烈的赛场回忆,
“忠诚。一种近乎固执的忠诚。
她对赫奇帕奇魁地奇球队的忠诚,让她把全部的热情、智慧,都投入到为学院争胜的每一次拼搏中。
哪怕面对再强大的对手,再绝望的比分,她也从未有过一丝退缩。
那卷绷带……就是这种忠诚的另一种体现,即使是对手,她也不愿看到有人因准备不足而受伤,尤其是……有潜力的对手。”
他最后补充道,意味深长地看了哈利一眼。
哈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脑海中又清晰地浮现出科拉踹门而入时那凌厉的眼神,以及弹他护腕时微皱的眉头。
这时,伍德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他用力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声音带着队长的郑重:
“听着,波特,你是格兰芬多的希望,我知道你拥有惊人的天赋。但记住,在赛场上绝不能有丝毫轻敌。
赫奇帕奇有科拉·卡佩在,她会是整个球队的灵魂和大脑,他们会是最难缠、最坚韧的对手之一。”
哈利握紧了拳头,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会加倍努力的,伍德学长!我会证明自己配得上找球手的位置。”
伍德满意地笑了笑,看着少年眼中燃烧的战意,忍不住用轻松的语气逗他:
“等着瞧吧,为了解决你这个‘小隐患’,下周训练时,那位卡佩队长说不定真会派二十只训练有素的猫头鹰来啄你眼睛,扰乱你找金色飞贼呢!
她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