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黑色的人流从不同方向的走廊汇入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如同受惊的獾群匆忙归巢。
每一张脸上都带着如出一辙的茫然、疑惑与无法掩饰的惊恐。晚餐时那因曼德拉草成熟而燃起的希望之火,被这突如其来的、不明原因的紧急集合彻底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不安。
“怎么回事?不是说要解除危机了吗?”
“为什么突然又要集合?”
“难道又出事了!”
压低的、带着颤抖的议论声在人群中迅速蔓延,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踏入公共休息室的瞬间就攫住了每一个人。
布兰琪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地紧紧抓着希维尔的袍子,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恐惧。塞德里克坐在另一边,面色也同样难看。
科拉站在公共休息室入口内侧,协助清点着人数,她的心也沉甸甸的,一种比之前更强烈的不祥预感笼罩了她。事情绝没有走向他们期盼的“终结”,反而可能滑向了更可怕的深渊。
其他级长努力维持着秩序,将学生们引导到公共休息室中央聚集,但往常温和的安抚此刻显得苍白无力。壁炉的火焰跳跃着,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
过了一会,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入口再次打开,斯普劳特教授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比上一次宣布取消室外活动时更加难看,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悲伤和极度疲惫的灰败。她手中没有拿羊皮纸,只是空着手,步履略显蹒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喧闹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紧张的呼吸声。
斯普劳特教授环视着她的学生们,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她用一种沉重得几乎要压垮所有人的声音说道:
“孩子们……”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她停顿了一下,努力平复情绪,“我……我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休息室里落针可闻。
“我们之前……我们之前对于事态可能得到控制的判断……过于乐观了。”斯普劳特教授的声音颤抖着,“有一位学生被带进了密室。”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发出了压抑的惊叫。
“是谁……教授?”
斯普劳特教授长叹一口气:“是金妮·韦斯莱。”
这个名字被说出的瞬间,公共休息室里先是一片死寂,仿佛所有人都被同时施了无声无息咒。随即,更大的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
“金妮?那个一年级的红头发小姑娘?”
“梅林啊!她被带进了密室?!”
“她会死的!!”
哭泣声、尖叫声和难以置信的呼喊交织在一起,将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变成了一个绝望的漩涡。
布兰琪猛地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希维尔紧紧搂住她的肩膀,自己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科拉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了,四肢冰凉。金妮·韦斯莱被带进了密室?那个他们推测有蛇怪存在的密室?!
这比佩内洛和赫敏被石化更加可怕,更加直接地宣告了那个隐藏怪物的凶残和肆无忌惮!
那个“继承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斯普劳特教授看着陷入恐慌的学生们,脸上的悲伤和无力感更加深重。她抬起手,试图让大家安静下来,但她的声音在巨大的喧哗中显得如此微弱。
“安静!孩子们,安静!”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嘶哑,“教授们正在全力搜寻!我们……我们还没有放弃希望!”
但这样的话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一个一年级学生被拖入密室,希望在哪里?
科拉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崩溃的同学,看着斯普劳特教授疲惫而痛苦的脸,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愤怒、恐惧和某种决绝的情绪在她胸中翻腾。
事情已经彻底失控了。教授们的调查显然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那个怪物,或者操纵怪物的人,已经彻底疯狂。
她想起了珀西·韦斯莱。他的妹妹……科拉几乎无法想象珀西此刻的心情。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
“各位——”斯普劳特教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疲惫,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继续说下去,“我还必须痛心地宣布……学校……可能真的要关闭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丧钟,在已经充满绝望的休息室里敲响。连最后的啜泣声都停滞了,所有人都像是被瞬间石化,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的院长。
“魔法部的命令……很可能明天就会下达。”斯普劳特教授避开了学生们空洞的眼神,仿佛无法承受那其中的指控和悲伤,“你们……你们明天都将被霍格沃茨特快列车送回家去。现在……可以去收拾东西了。”
“回家?”一个低年级的学生喃喃道,仿佛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霍格沃茨……要关闭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重复着,充满了荒诞感。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彻底的崩溃。这不是恐慌,而是某种信念被连根拔起后的虚无和绝望。
他们不仅要面对同学可能死亡的噩耗,还要面对被驱逐出这个他们视为第二个家的地方的命运。
有人瘫软在地,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只是呆呆地站着,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布兰琪把脸深深埋进希维尔的袍子里,肩膀剧烈地颤抖。塞德里克猛地闭上了眼睛,下颌绷紧,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斯普劳特教授没有再试图安抚,她自己也仿佛被这接连的打击摧毁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小獾们,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痛楚和歉疚,然后默默地、步履沉重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共休息室。
级长们试图维持秩序,但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收拾东西?在一位同学生死未卜、学校即将关闭的此刻?
随着时间过去,哭泣与抽噎声小了,公共休息室只剩下沉默与绝望。大部分人都将自己关回卧室,科拉坐在公共休息室角落她惯坐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对于密室被打开,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恐慌蔓延;对于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门口被写上的血字,她努力调查,最终却也无力找出真正的始作俑者;就连塞西尔·布兰切特拉拢她之后,一次次告诉她该做的只是“维持现状”、“做好分内的事”……她以为自己能做得更多,能抓住真相,能保护大家。
但最后她什么也不是。
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湖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望着壁炉里明明灭灭的火光,第一次感到如此疲惫,如此……渺小。
在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面前,盲目的努力和所谓的“责任感”,除了带来更深的挫败和痛苦,还能剩下什么?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仿佛也要化作休息室里一件沉默的家具,与这片绝望的寂静融为一体。
外面的世界正在崩塌,而她,只能在这里,等待着被送回家的列车,等待着霍格沃茨可能的终结。
“科拉。”
一个声音打破了笼罩着她的沉寂。
希维尔端着两杯冒着氤氲热气的可可,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将其中一杯轻轻递到她面前。浓郁的甜香悄然钻入鼻腔,与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气息格格不入。
科拉没有动,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跳动的炉火。
希维尔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记得你三年级的时候,第一次作为守门员上场吗?”
他没有看科拉,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的故事,“对面是斯莱特林,他们的追球手像个发狂的鹰头马身有翼兽,游走球也像被施了恶咒一样专门往你身上招呼。”
科拉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应。
“你当时紧张得脸色发白,我坐在扫帚上看得清清楚楚。”希维尔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你漏掉了第一个球,第二个球也只是勉强扑住,差点从扫帚上翻下去。很多人都觉得赫奇帕奇输定了,连我们院的有些人都在摇头。”
他顿了顿,轻轻吹了吹自己杯中的热气。
“但是后来呢?你稳住了。你挡住了后面所有射门,每一个。我记得最清楚的那个球,速度快得像道闪电,所有人都以为必进无疑,但你扑住了。你从扫帚上爬起来的时候,手臂都在抖,脸上却是在笑。”
他转过头看向科拉,“那时候我就想,这个叫科拉·卡佩的,可真够倔的。”
科拉终于微微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科拉,”希维尔的语气认真了起来,他看着她,目光坚定,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站出来稳住大家,赫奇帕奇会乱成什么样子?如果没有你一次次巡逻,多少人会更加提心吊胆?如果没有你……布兰琪在那天晚上之后,可能连公共休息室的门都不敢出。”
“你做的每一件事,或许没有立刻改变最终的结局,但它们很重要。”希维尔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让很多人在恐惧中感到了一丝安心。”
他将手中的热可可又往科拉那边推了推。“霍格沃茨或许明天会关闭,但也可能不会。金妮·韦斯莱或许……”
他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最坏的可能,“但无论如何,坐在这里,把自己当成一个彻底的失败者,等待被送走,这不像你,科拉。”
“真正的无能为力,是连尝试都不曾有过就放弃。”他最后说道,“而你,已经做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多了。现在,喝点热可可,然后……或许我们可以想想,在回家之前,还能为赫奇帕奇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让大家收拾行李的时候,不那么害怕。”
科拉怔怔地看着希维尔,看着他眼中那份平静的理解和毫无保留的支持,又低头看了看眼前那杯散发着温暖甜香的可可。
她沉默地伸出手,捧起了那杯温热的可可,感受着瓷杯传来的实实在在的暖意,一点点渗透进她冰凉的指尖。
即使结局未知,即使力量微薄,在离开之前,她依然是这里的级长,依然有想要守护的人。她轻轻抿了一口甜腻的液体,喉间的干涩似乎被滋润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