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低沉威严的号角声穿透晨曦,响彻紫禁城。康熙皇帝御驾亲征,銮仪卫旌旗招展,文武百官跪送,铁甲寒光刺破薄雾,蹄声如雷,渐行渐远。帝星离位,京师的天空仿佛瞬间低沉了许多,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真空感,迅速弥漫开来,尤其是那九重宫阙之内。
云澈立在承乾宫西配殿的窗前,虽目不能视,但星辉感知却如同最敏锐的触角,清晰地捕捉到了这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权力更迭的悸动与不安。喧嚣远去,留下的是一片死寂般的紧绷。她知道,平静的假象已被彻底撕碎,真正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她握紧了袖中那面冰凉的金色令牌,“如朕亲临”四个字重若千钧。这令牌是护身符,更是催命符。无数双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它,以及手持它的她——新晋的懿妃,抚养四阿哥的“幸运儿”,在帝王缺席的舞台上,她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首要之事,是稳住基本盘,确保自身和胤禛的绝对安全。康熙离京当日,云澈便以“圣上远征,宫闱需更加肃静谨慎”为由,下令将西配殿的守备提升到最高级别。她借妃位之权,以“四阿哥需绝对清净”为名,征调了四名裕亲王麾下、背景相对干净可靠的巴图鲁侍卫,专职把守院落门户,等闲宫人不得随意靠近。内部,她让铃铛儿和新提拔的掌事太监福安,对西配殿所有宫人进行了一次隐秘的甄别,对任何行踪可疑、与外界联系过密者,或寻由调离,或严密监控。饮食药膳,必经她亲自以星辉感知查验,方才入口。
同时,她加快了消化密室所得的速度。日夜不休地研习“微尘匿息阵”与“星辉护身障”。她在自己寝室内侧、胤禛卧榻周围,都尝试布下了简化版的匿息阵纹。虽因材料所限,效果远不如卷轴所述,但已能轻微干扰寻常高手的感知,使其难以精准锁定气息。而“星辉护身障”的凝聚速度也越来越快,心念一动,一层薄而韧的能量膜便能瞬间覆盖周身,虽不足以抵挡利刃强攻,但应对突发暗算或毒物侵袭,已初具奇效。
实力的每一点提升,都让她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多一分底气。
然而,外部的压力很快便接踵而至。康熙离京不过三日,后宫便暗流涌动。皇后赫舍里氏虽名义上统摄六宫,但体弱多病,难以事事躬亲,权力无形中下放至德妃、荣妃、宜妃等高位妃嫔手中。
首当其冲的便是承乾宫内部的微妙变化。德妃乌雅氏表面上一如既往的雍容平静,对待云澈礼仪周全,对胤禛的关怀也未曾减少。但云澈敏锐地察觉到,德妃召见内务府管事、各宫首领太监的频率明显增加,处理宫务时也更加乾纲独断。承乾宫内的人心,似乎正悄然向着德妃倾斜,一些原本对云澈还算恭敬的管事嬷嬷,态度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疏离与审视。德妃就像一头蛰伏的母狮,在帝王离巢后,开始无声地圈定和巩固自己的领地。
更直接的威胁来自宫外。宜妃郭络罗氏“病愈”后,虽未亲自到承乾宫来,但其影响力却开始显现。先是内务府在分发四阿哥份例时,几次三番出现“疏忽”,不是药材成色稍逊,便是衣料供应延迟,虽被云澈借令牌之力强硬追回,但挑衅之意已昭然若揭。接着,宫中开始流传一些关于云澈“恃宠而骄”、“借皇子之名把持宫务”的闲言碎语,虽未指名道姓,但矛头清晰指向承乾宫西配殿。
这日,云澈正指导胤禛辨认几种安神草药的气味,芳若突然前来传话,说德妃娘娘请懿妃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云澈心中微凛,整理仪容后来到正殿。德妃端坐榻上,手中捻着一串蜜蜡佛珠,神色平静,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妹妹来了,”德妃示意她坐下,开门见山,“今日请妹妹来,是为一事。方才荣妃妹妹派人来禀,说永和宫的李贵人,近日身上起了些红疹,瘙痒难耐,太医看了说是接触了不洁之物所致。李贵人哭诉,说是用了内务府新分下来的一批苏州进贡的香云纱所做的衣裳后,便如此了。”
云澈心中一动,香云纱?此事看似与承乾宫无关,但德妃特意叫她来……
德妃继续道:“巧的是,这批香云纱,内务府记录显示,承乾宫也分得了几匹。本宫想着,妹妹如今照料禛儿,万事需格外小心,故特请妹妹来,一同查验一下咱们宫中所得的料子,以防万一。”
云澈立刻明白了。这是阳谋!借李贵人之事,敲打和查验她!若承乾宫的料子有问题,她难辞其咎;若没问题,也显得德妃处事公允,关怀皇子。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道:“娘娘思虑周全,奴才感激不尽。此事关乎阿哥安康,确需仔细查验。”
德妃点点头,命人将承乾宫分得的那几匹香云纱取来。云澈上前,指尖拂过光滑的纱料,星辉感知悄然深入。果然,在其中一匹月白色的香云纱上,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淡薄、却与李贵人症状描述相符的燥热刺激性能量残留!剂量极微,对成人或许只是轻微不适,但对肌肤娇嫩的幼儿,足以引发红疹!
有人做了手脚!目标直指胤禛!若非德妃提前察觉(或是她自导自演?),后果不堪设想!
云澈心中寒意陡生,面上却不动声色,对德妃道:“回娘娘,奴才仔细查验,此匹月白料子,似乎……气息略有异常,为稳妥起见,不如暂且封存,请太医署派人再来勘验?”
德妃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妹妹果然心细如发。既如此,便依妹妹所言。”她随即吩咐芳若将料子封存,并去请太医。
此事看似圆满解决,但云澈回到西配殿后,心情却更加沉重。德妃此举,是示警?是示威?还是两者皆有?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四阿哥的生母。德妃似乎在不遗余力地保护胤禛,但同时也在不断地试探和压缩她在承乾宫的生存空间。
夜幕降临,云澈屏退左右,独自在灯下(感知光热)沉思。康熙离京才几日,暗箭已从四面八方射来。德妃的深不可测,宜妃的步步紧逼,还有其他潜藏的势力……她感觉自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金色令牌。这令牌能震慑宵小,却无法消除人心深处的贪婪与恶意。真正的安全,必须建立在自身的实力之上。
她再次将心神沉入识海,反复观想“星辉护身障”的能量运转轨迹,试图将其凝聚得更加凝实、持久。不知不觉间,她引导着星辉之力缓缓流向右手的指尖,那常年因“失明”而显得异常敏锐的触觉神经,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窗外夜空中,一颗遥远的星辰,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与此同时,云澈右手的食指指尖,传来一阵尖锐却短暂的刺痛感,仿佛被细针扎了一下!
她猛地睁开“眼”,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的指尖。指尖完好无损,但那瞬间的刺痛感却真实无比。是错觉?还是……星辰龟甲或者那卷轴中的星图秘术,产生了某种她尚未理解的共鸣?
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攫住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