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之上,气氛微妙。守碑一脉四人,玄冥宗三人,隐隐呈犄角之势,将四名狼狈不堪的净魂会使者围在中间。深渊罡风呼啸,更添几分肃杀。
那四名净魂会使者背靠背,脸上血色尽失。为首的五脉初期使者(名叫幽泉)强作镇定,嘶声道:“要杀便杀!休想从我们口中得到任何消息!圣会……不会放过你们的!”
“冥顽不灵。”星律大长老眼神一冷,上前一步,魂境的威压如同山岳般缓缓压下。他并未直接攻击,但那股源自灵魂层次的压迫感,已让幽泉等人呼吸急促,魂力涣散,几乎要跪倒在地。
“我们并非嗜杀之人。”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只要你们如实回答几个问题,我可以保证,给你们一个痛快,免受搜魂炼魄之苦。”
搜魂炼魄!听到这四个字,幽泉四人身体俱是一颤。对修士而言,死亡并非最可怕,魂飞魄散也非终点,最凄惨的便是被搜魂炼魄,不仅秘密不保,灵魂更将承受无法想象的折磨,最终彻底消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冰仙子也清冷道:“我玄冥宗的‘玄冰魄’乃镇宗之宝一部分,不容有失。若你们能提供线索,我可做主,留你们一缕残魂入轮回。”她的话比禹更直接,但也给了另一线“希望”。
威逼,加上看似“仁慈”的选择。幽泉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显然内心在激烈挣扎。他看了看杀气腾腾的星律,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禹和清冷的冰仙子,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搜魂的恐惧压倒了对净魂会的忠诚(或者说,净魂会本就不是靠忠诚维系的组织)。
“你……你们想问什么?”幽泉涩声问道,气势已颓。
“第一个问题,净魂会此次进入坠龙渊,由谁主导,具体目标是什么?现在何处?”禹直接问道。
幽泉咬了咬牙,道:“是……是噬魂长老和冥珏圣子(他并不知道冥珏可能已陨落)共同主导。具体目标……我等地位低微,并不完全清楚,只听说是为了寻找一处上古‘龙怨节点’,以……以‘万魂血巢’的部分核心为引,结合此地龙怨煞气,进行某种……召唤仪式。他们……他们此刻应该在渊下更深处的‘葬龙台’附近。”
果然与“万魂血巢”和召唤仪式有关!而且冥珏果然没死?或者是他手下误以为?禹和星律交换了一个眼神。
“葬龙台在何处?”星律追问。
“沿着这条洞窟一直向下,穿过‘血骨林’和‘迷魂涧’,大约深入三千里,有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有一方由真龙脊骨构成的祭坛,便是‘葬龙台’。那里是渊内煞气与龙怨最浓郁的核心区域之一。”幽泉指向冰仙子出来那个黑黝黝的岩洞。
“第二个问题,黑炎堡和金乌圣教的人呢?他们是否也在此地?”禹再问。
“是……他们也在。黑炎堡的赤炎长老和金乌圣教的赤煌圣子,带着部分精锐,与噬魂长老他们同行,说是……合作,各取所需。”幽泉答道。
三方果然勾结在一起,深入此地,所图甚大。
“第三个问题,”冰仙子插口道,语气冰冷,“我宗的‘玄冰魄’,是否在你们手中,或者你们可知其下落?”
幽泉连忙摇头:“玄冰魄?我们从未见过!不过……前几日,我们曾看到噬魂长老手中把玩过一枚散发着精纯寒气的蓝色晶石,不知是否是贵宗之物。他当时提及,此物蕴含纯净玄阴之气,对稳定仪式核心、平衡龙怨煞气有奇效。”
冰仙子眼神一寒,手中冰焰长剑白芒一闪,周围温度骤降:“果然是他们!那晶石现在何处?”
“应……应该还在噬魂长老身上,或已带到葬龙台,准备用于仪式。”幽泉被寒气一激,瑟瑟发抖。
问到这里,关键信息已基本明确。净魂会联合黑炎堡、金乌圣教,在葬龙台准备以“万魂血巢”核心为引,结合龙怨煞气,进行某种召唤仪式,而玄冥宗的“玄冰魄”被他们夺走,作为仪式辅助之物。仪式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一个问题,”禹看着幽泉,目光深邃,“你们可知,在坠龙渊中,是否存在一些特殊的、散发古老威严波动的……地点或物品?与煞气迥然不同。”
幽泉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不确定地道:“特殊的波动?似乎……听一位执事提起过,在前往葬龙台的路上,会经过一处名为‘寂静谷’的地方,那里煞气稀薄,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威压,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沉睡在那里,连噬魂长老都下令绕行,不得靠近。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寂静谷?禹心中一动,混沌祖纹传来的模糊感应中,那枚碎片似乎就在葬龙台方向附近,莫非就是在那个“寂静谷”?
“很好。”禹点点头,对星律和冰仙子道,“看来我们没有找错地方。事不宜迟,必须尽快赶往葬龙台,阻止他们的仪式。”
冰仙子也颔首:“玄冰魄必须夺回。此地凶险,不如我们暂时联手,如何?”她虽是询问,但清冷的眸子看向禹和星律,显然认为这是最优选择。面对净魂会三方联盟,以及坠龙渊的险恶环境,单独行动风险太大。
星律大长老略一沉吟,看向禹。禹微微点头。冰仙子实力强劲,且目标一致(阻止仪式、夺回玄冰魄),暂时联手利大于弊。
“可。”星律大长老应下。
“至于他们……”冰仙子瞥向幽泉四人。
禹抬手,数道暗金指风无声射出,没入幽泉等四人眉心。四人身体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软软倒地,气息断绝,但面容平静,并无痛苦。“我以混沌之力震散了他们的灵魂核心,无痛而终,算是履行承诺。”
冰仙子看了禹一眼,没说什么,对身后两名弟子示意。两名玄冥宗女弟子上前,施展冰系术法,将四具尸体冰封,然后推下了深渊,算是处理了痕迹。
“走吧。”星律大长老当先,向着那黑黝黝的岩洞走去。禹、璃、星皓紧随。冰仙子师姐妹三人也跟了上去,与守碑一脉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是合作,也带着戒备。
洞窟内并非一片黑暗,岩壁上生长着一些散发幽蓝、惨绿微光的苔藓和晶石,勉强照亮前路。洞窟宽阔,可容数人并行,但道路崎岖,时而上坡,时而下行,岔路极多。空气中弥漫的煞气比平台外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陈年血锈般的腥甜味。隐约能听到深处传来汩汩的水声和某种沉重生物移动的摩擦声。
“跟紧,注意脚下和头顶。”星律大长老经验丰富,神识时刻外放,警惕着可能潜伏的危险。他的神识在此地也被严重压制,只能探查百丈范围。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传来浓烈的血腥味和打斗的痕迹。只见一处较为开阔的洞厅内,散落着十几具尸体,有人类的,也有数头体型更大的、类似蜥蜴但头上长角的煞气妖兽“地煞蜥”的。人类尸体看服饰,是黑炎堡的修士,个个死状凄惨,仿佛被巨力撕碎,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血,尸体干瘪。
“是黑炎堡的人,死了没多久。”星皓检查后道,“看伤口,不完全是地煞蜥造成的,有些像是……被同类的火焰从内部灼烧而死?”
“内讧?还是被什么控制了?”璃蹙眉。
禹蹲下身,【混沌之瞳】仔细扫过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在尸体心口处,发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斑点,斑点中残留着一丝净魂会特有的、极其隐晦的死寂净化之力。
“是净魂会的手段。”禹站起身,沉声道,“他们似乎用一种诡异的方法,在这些人身上种下了某种‘种子’,关键时刻可以引爆或控制。看来,黑炎堡和金乌圣教也并非完全信任净魂会,或者……他们本身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祭品’。”
这个发现让众人心头更沉。净魂会比想象的更加阴毒和不择手段。
“加快速度,他们可能已经接近葬龙台了。”冰仙子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急切。
众人不再耽搁,继续深入。沿途又遇到了几波零星的煞气生物袭击,但在众人联手之下,有惊无险地通过。冰仙子的纯白冰焰对煞气生物克制明显,往往一剑就能重创甚至净化。禹的混沌之力也展现出强大的适应性和破坏力,寻常煞气几乎无法近身。
又前行了数百里,洞窟前方隐隐传来流水轰鸣之声,同时,空气中的煞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向着某个方向缓缓流动。
“前面应该就是‘迷魂涧’了,穿过它,离葬龙台就不远了。”星律大长老对照着从幽泉那里逼问出的简陋地图道。
走出洞窟出口,眼前景象令人震撼。
那是一条宽阔无比的、完全由暗红色粘稠液体构成的“河流”,在深渊中奔腾咆哮!河水并非真正的水,而是高度浓缩、液化的“葬龙血煞”!腥气冲天,煞气浓郁得形成了淡红色的雾气,在河面上翻滚。河面宽达千丈,对岸隐没在血煞雾气中,看不真切。河中,不时有巨大的、由煞气凝聚而成的扭曲影子跃出,发出无声的嘶吼,又坠落回去,溅起滔天血浪。
而在血河之上,只有寥寥数条完全由惨白巨大的骨骼搭建而成的、摇摇晃晃的“骨桥”,通向对岸。骨桥不知是何生物遗骸所成,散发着沧桑与不祥的气息,在血河罡风吹拂下,发出“嘎吱”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
“这就是迷魂涧……果然名副其实。”星皓脸色凝重,“这血河煞气足以侵蚀魂境修士的护体罡气,河中更不知潜伏着什么怪物。骨桥看起来也不稳固。”
“必须过去。没有其他路。”冰仙子凝视着血河,手中冰焰长剑白芒流转,似乎随时准备应对袭击。
禹的【混沌之瞳】扫过血河和骨桥,缓缓道:“河中的煞气生物虽多,但似乎受到某种限制,不敢轻易靠近骨桥。骨桥本身……蕴含着一种淡淡的龙威,或许是以真龙之骨搭建,对血煞有威慑作用。不过,桥上有残留的阵法波动,很微弱,像是被触发过。”
“净魂会他们应该已经过去了。我们小心通过,注意桥上可能残留的陷阱。”星律大长老当先踏上距离最近的一座骨桥。
众人紧随其后,一踏上骨桥,顿时感觉脚下传来一种奇异的、仿佛踩在活物骨骼上的轻微震动。桥面狭窄,仅容两人并行,两侧是深不见底、翻腾咆哮的血河,腥风扑面,惑人心神。更有一股无形的重力压迫在身上,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怨念的眼睛在血河中盯着他们。
一行人小心翼翼,稳步前行。走到骨桥中段时,异变突生!
两侧血河中,猛地炸开数道巨浪!紧接着,七八条完全由粘稠血煞凝聚而成、头生独眼、满口利齿的“血煞蟒”,如同离弦之箭,从不同角度扑向桥上的众人!这些血煞蟒气息赫然都达到了五阶!而且,它们似乎能无视部分骨桥的龙威压制!
“小心!”星律大长老厉喝,星辰长剑出鞘,一剑斩出,将最先扑来的两条血煞蟒拦腰斩断!然而,被斩断的血煞蟒并未消散,反而化作两团更小的血煞,重新扑上!
冰仙子冰焰长剑横扫,纯白火焰过处,血煞如同遇到克星,迅速冻结、净化、消散。但她一人难以兼顾所有方向。
禹眼中暗金光芒一闪,混沌力场悄然展开,将璃和星皓护在身后。面对数条扑来的血煞蟒,他不退反进,幽澜刀并未出鞘,只是并指如刀,凌空划出数道暗金色的轨迹。
“混沌裂空——斩!”
暗金轨迹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切割开细小的裂缝,扑来的血煞蟒一接触到这些轨迹,便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分割,瞬间瓦解成最原始的血煞之气,然后被混沌力场吸收、转化、湮灭!干净利落,效率比冰仙子的净化火焰更高!
星皓也挥剑斩散侧面袭来的血煞,璃则快速在众人脚下布下一个简易的“定星阵”,稳固桥身,抵御血河冲击。
在众人联手之下,这波血煞蟒的袭击被迅速击退。但血河仿佛被激怒,翻腾得更加剧烈,更多的血煞生物在凝聚。
“快走!不要恋战!”星律大长老喝道。
众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冲向对岸。就在即将抵达对岸,冲出血煞雾气范围的刹那,禹的【混沌之瞳】猛地捕捉到,在骨桥尽头,岸边的阴影中,一道极其隐蔽的、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灰影,正悄然抬起手臂,手中握着一柄闪烁着幽绿寒光的怪异短弩,弩箭尖端,一点暗红色的、令人心悸的邪恶光芒正在凝聚,目标——赫然是冲在最前面的星律大长老的后心!
净魂会的埋伏!而且时机把握得极其毒辣,正是众人即将脱险、心神略有松懈的瞬间!
“大长老小心!”禹瞳孔骤缩,厉声预警,同时身形如同炮弹般射出,混沌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一拳轰向那道灰影!他要逼对方放弃攻击,或者……硬接这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