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渊,位于东荒域南疆边缘,是隔绝南疆十万大山与内陆平原的一道天堑,也是东荒域最为着名的绝地之一。其形成可追溯到上古神魔之战末期,传闻有数头真龙与魔神在此地同归于尽,龙血浸染大地,魔魂污染苍穹,导致此地空间崩塌,法则紊乱,滋生出无数恐怖生灵与诡异天象,终年笼罩在灰黑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葬龙煞气”之中。
七日之后,禹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坠龙渊外围区域。尚未真正靠近,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便已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前方大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爪硬生生撕裂,形成一道宽达数百里、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裂缝边缘犬牙交错,岩石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裂缝上空,终年盘旋着厚重如铅的灰黑色云雾,那便是“葬龙煞气”,其内电闪雷鸣,隐约可见巨大的、扭曲的阴影掠过。裂缝之中,风声凄厉如鬼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龙吟与魔啸,仅仅是声音,便足以让四脉以下修士心神失守。
“好可怕的煞气……”璃站在一座距离渊边尚有数十里的孤峰上,眺望着那片死亡区域,俏脸发白。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煞气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蚀她的护体星罡,若非她阵法造诣不凡,提前在体表布下数层“净星护体阵”,恐怕此刻已感到不适。
星律大长老黑袍猎猎,面色冷峻,感受着空气中那股混杂着龙威、魔念、死寂、混乱的驳杂气息,沉声道:“此地煞气已近乎实质,且蕴含多种相互冲突的规则碎片,对修士的罡气、魂力、乃至肉身都有极强的腐蚀和干扰作用。越是深入,影响越大。我们必须时刻运转功法抵抗,消耗会很大。禹长老,你的混沌之力对此地环境感应如何?”
禹的【混沌之瞳】(金乌之瞳进化后能力)早已开启,暗金光芒流转,穿透重重煞气云雾,试图窥探渊内景象。但即便是以他如今的目力,也只能看到渊口下方千丈左右,再深处便被翻滚的煞气和紊乱的空间波纹阻挡,一片模糊。
“煞气对感知压制极大,我的视线也无法深入太多。”禹缓缓道,“不过,混沌之力对此地环境并无太多排斥,反而隐约能‘消化’一丝最外围的驳杂煞气,转化为微弱的混沌能量。只是越往里,煞气品质越高,冲突越剧烈,转化效率越低,且对心神的侵蚀也会加剧。”
他顿了顿,指向渊口东南侧一片相对平缓的斜坡:“那里煞气流动略有异常,似乎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入口’或者薄弱点。而且,我在那附近感应到极其微弱的、与黑风域地下类似的……人工活动残留气息,虽然被煞气冲刷得几乎消散,但确实存在。”
星皓闻言,立刻凝神感应,片刻后点头:“确实,那里的空间波动相对平缓一些,煞气也稍弱。残留气息……很淡,混杂在煞气中,若非刻意寻找,几乎无法察觉。是净魂会的‘净化’死气,还有一丝……灼热的火属性波动,可能是黑炎堡的人。”
“看来他们果然来过这里,而且很可能已经进去了。”星律大长老眼中寒光一闪,“事不宜迟,我们从那里进入。所有人,检查随身物品,尤其是抵御煞气和灵魂侵蚀的宝物、丹药。进入之后,跟紧我,不要擅自行动,更不要随意触碰渊内的任何东西,无论是岩石、植物,还是看起来像尸骸的东西!”
众人肃然应诺。璃为每人又施加了一层“清心星符”,星皓分发下特制的“辟煞丹”。禹则将混沌之力微微外放,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暗金光晕,不仅能抵御煞气,似乎还能让靠近的煞气变得“温顺”一些。
准备妥当,四人化作四道流光,从孤峰掠下,贴着地面,向着那个选定的入口快速接近。
越是靠近渊口,环境越是恶劣。地面从暗红色逐渐变成紫黑色,坚硬如铁,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如同干涸的血肉。空气中开始飘浮着细小的、闪烁着各色诡异光点的尘埃,那是高度浓缩的煞气结晶,触碰到护体罡气会发出“滋滋”的声响。温度也变得极不稳定,时而酷热难当,时而冰寒刺骨。
来到那处斜坡入口,只见这里是一个向下的、仿佛被巨兽抓挠出的巨大沟壑,沟壑边缘的岩石光滑,仿佛被什么力量常年冲刷。沟壑内,灰黑色的煞气如同粘稠的液体般缓缓流淌、旋转,形成了一个直径约十丈的、相对稳定的“煞气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有一条向下的通道。
“就是这里了,跟紧!”星律大长老低喝一声,率先纵身跃入那煞气漩涡中心。
禹、星皓、璃紧随其后。
一入漩涡,仿佛坠入了冰冷粘稠的泥潭!无穷无尽的灰黑色煞气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疯狂地侵蚀着护体光芒。耳边的风吼变成了尖锐的、直透灵魂的嘶鸣,眼前一片混沌,只有模糊的光影和快速掠过的、扭曲的岩壁轮廓。更可怕的是,一股混乱的、充满暴虐和绝望的意念,不断冲击着心神,试图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杀意。
“紧守灵台!”星律大长老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股清凉的星辰意志,暂时驱散了部分负面意念。
四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沿着这条被煞气充斥的“通道”急速下坠。这通道并非笔直,七拐八绕,有时甚至几乎垂直。四周岩壁上,偶尔能看到嵌入其中的、巨大无比的森白骨骼(疑似龙骨),骨骼上布满了裂痕和诡异的黑色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和怨念。也有一些地方,生长着颜色妖艳、形态狰狞的植物,散发着甜腻而致命的气息。
下坠了约莫一刻钟,估摸着已深入地下数千丈,前方的煞气陡然变得稀薄了一些,通道也变得开阔,隐隐有微弱的光芒传来。
“快到第一个‘平台’了,小心!”星律大长老提醒。
话音刚落,四人冲出了狭窄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落入一个巨大的、位于垂直岩壁中段的天然平台。
平台约有百丈方圆,地面是暗红色的坚硬岩石。平台内侧连接着岩壁,岩壁上有一个黑黝黝的、不知通向何处的巨大洞穴。平台外侧,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恐怖的吸力和混乱的罡风从下方涌来。
而此刻,平台上并不平静。
数十头形态怪异、通体覆盖着暗红色鳞甲、长着类似龙首却只有独眼、四肢着地、背生骨刺的怪物,正将平台中央的几个人影团团围住,疯狂攻击!这些怪物气息暴戾,大约在四阶到五阶之间,独眼中喷射出暗红色的煞气光束,爪牙锋利,力大无穷,赫然是坠龙渊特有的煞气生物——“独眼地龙兽”!
被围攻的,是四名身穿破损灰袍、气息萎靡的修士,看服饰,竟是净魂会的使徒!其中一人五脉初期,另外三人都是四脉巅峰。他们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人人带伤,此刻背靠背结成一个小阵,苦苦抵挡着地龙兽的围攻,险象环生。地面上,已经躺倒了七八头地龙兽和两名净魂会使徒的尸体。
“净魂会的人?他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星皓低声道。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想进入那个岩洞,但被这些地龙兽挡住了。”璃观察道。
“救不救?”星皓看向星律大长老和禹。按立场,净魂会是死敌。但此刻或许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些情报。
星律大长老目光冰冷:“静观其变。这些地龙兽不好对付,等它们两败俱伤。注意隐蔽气息。”
四人立刻收敛气息,隐藏在一块巨大的、凸出的岩石后面,观察战局。
净魂会四人显然已是强弩之末,阵法摇摇欲坠。那名五脉初期的使者脸色惨白,不断咳血,手中哭丧棒挥舞出的灰白死气越来越弱。一头五阶中期的独眼地龙兽头领抓住机会,猛地撞开两名使徒的防御,血盆大口狠狠咬向那名五脉初期使者的头颅!
眼看就要殒命,那使者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画着扭曲符文的黑色骨片,就要捏碎,似乎想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
“孽畜,休得猖狂!”
一声清冷的厉喝响起!不是星律等人,而是从平台另一侧,那个黑黝黝的岩洞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道炽烈无比、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纯白色火焰剑光,如同九天落雷,从洞中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斩在那头扑下的五阶地龙兽头领脖颈之上!
嗤——!
纯白火焰与暗红鳞甲接触,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响!地龙兽头领发出一声凄厉惨嚎,庞大的身躯被斩得横飞出去,脖颈处焦黑一片,鲜血狂喷,虽然未死,但已遭受重创!
纯白火焰?这气息……不是净魂会,也不是黑炎堡或金乌圣教!
禹等人心中一动,凝神望去。
只见从那黑黝黝的岩洞中,缓步走出一道窈窕清冷的身影。
她身穿月白色劲装,外罩轻纱,青丝如瀑,容颜绝美却冷若冰霜,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晶莹、仿佛由万年玄冰与某种白色火焰共同铸就的长剑,剑身流淌着纯净的白色光焰。正是玄冥宗圣女——冰仙子!而且,看其气息,赫然已突破到了五脉后期!她周身散发着纯净的玄冰之气,与那白色火焰完美融合,将靠近的煞气尽数冻结、净化。
在她身后,还跟着两名玄冥宗女弟子,皆有四脉巅峰修为,手持冰晶长剑,警惕地护卫两侧。
“是她?”禹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冰仙子,而且看她的功法和火焰,似乎与在黄泉秘境时又有不同,更加纯粹,更加强大,隐隐对煞气有极强的克制。
冰仙子的突然出现和凌厉一击,瞬间震慑了剩下的地龙兽。兽群发出不安的低吼,缓缓后退,但依旧围着平台,不肯散去。
那名险些丧命的净魂会五脉初期使者,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地看着冰仙子,眼神复杂,既有一丝获救的庆幸,更多的是警惕和疑惑。玄冥宗与净魂会可谈不上友好。
冰仙子清冷的眸子扫过狼狈的净魂会四人,又瞥了一眼禹等人藏身的岩石方向(显然她早已察觉),最后目光落在那群地龙兽身上,朱唇轻启,声音如同冰泉击石:
“此路不通,滚。”
话音落下,她手中冰焰长剑轻轻一震,一股更加凛冽纯净的冰火气息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浪潮席卷向兽群!那些四阶的地龙兽顿时发出恐惧的嘶鸣,再也顾不上猎物,纷纷掉头,冲下平台边缘,坠入深渊黑暗之中。那头受创的五阶头领也怨毒地看了冰仙子一眼,低吼一声,拖着重伤之躯,跃下了平台。
转眼间,平台上只剩下净魂会四人和冰仙子师姐妹三人,以及隐藏的禹一行。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加微妙复杂的局面,随之展开。玄冥宗的冰仙子为何会出现在坠龙渊深处?她又为何会出手救下净魂会的人(尽管可能是顺手)?
禹知道,藏是藏不住了。他与星律大长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四人从藏身之处,缓缓走了出来。
看到禹等人,冰仙子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表情并无太大变化。而那四名净魂会使者,则瞬间脸色惨变,如临大敌,挣扎着聚拢在一起,眼中充满了绝望。前有狼(守碑一脉),后有虎(玄冥宗?),他们这次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
“冰仙子,又见面了。”禹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没想到会在此地相遇。”
冰仙子微微颔首,目光在禹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他身上那更加深邃玄奥的气息感到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清冷:“禹长老,星律长老,幸会。我宗追踪一批被盗的‘玄冰魄’至此,线索在这洞内中断。这几人,”她瞥了一眼净魂会使者,“或许知道些什么。”
原来是为了追回宗门宝物。禹恍然,看来冰仙子救下他们,是想问话。
“巧了。”星律大长老冷声道,“我们也有些问题,想问他们。关于净魂会在此地的……真正目的。”
两方目光,同时落在了那四名面如死灰的净魂会使者身上。压力,瞬间给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