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下,赵祯见朱曼娘脸蛋红红的,下意识地将那行李往身后藏得更深,心中好奇更盛。
压抑了许久,今晚他难得起了些捉弄的心思,故意板起脸,伸手便从她身后轻而易举地将那行李拿了过来。
朱曼娘轻呼一声,想要阻拦已是不及,只得羞赧地垂下头,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赵祯打开,看到了被珍重地放在最底层衣物上的那个荷包。
他拿起细看,月白的缎面,针脚细密匀称,看得出花了极大的心思,上面绣着的那个‘祯’字,清秀雅致,赫然是他的名讳。
他心中一动,惊讶地看向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这……是给我的?”
朱曼娘飞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又迅速低下头,脖颈弯出一段优美的弧度,声如蚊蚋,羞涩地点了点头。
“官家仁慈,救了妾身和孩子们的性命,还给我们住所,赏赐银钱衣食。妾身从来未遇到过有人待我这般好,心中十分感激,无以为报,只能……只能做些微末小事,聊表心意……”
可那精心绣制的名讳,那藏于枕下的珍视,又岂是单纯的感激可以涵盖?
赵祯是何等心思剔透之人,立刻便明白了她话语下暗藏的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意。
他看着她这副欲语还休、羞涩动人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温柔道:“只是……感激吗?”
朱曼娘被他问得愈发羞怯,头垂得更低,手指紧张地绞着衣带,没有回答。
赵祯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羽睫,心中大为满足,目光又落在荷包下面那几卷抄写好的经书上。
他随手拿起一卷展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抄写着祈福的经文,一笔一划极为认真。
朱曼娘见状,忙轻声解释道:“妾身……妾身不敢有妄想能再见到官家,只是心中感念官家恩德,便想着日日抄写经书,为您祈福,愿官家身体康健,国泰民安。”
明明心意已昭然若揭,却还嘴硬地只说是感恩祈福。
赵祯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怜爱。
他放下手中的经书和荷包,伸手一把将眼前这柔若无骨的人儿紧紧搂入怀中。
“曼娘,”他声音带着温柔,“这不叫妄想。你早就是朕的女人了,如今肚子里还怀着朕的骨肉。你放心随朕入宫,有朕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和孩子们。”
朱曼娘哽咽一声,靠在他胸前,低头垂泪,手轻轻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
“其实妾身很早就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了……可他来得太意外……我这样的身份,怎么配。蓉姐儿和昌哥儿跟着我,耽误了这么多年,连侯府的门楣都没能攀上,至今身份尴尬……如今您可是九五之尊,天下最尊贵的人,有多少名门贵女、世家千金盼着能与您相伴……若我这样身份的人进了宫,不知会惹来多少非议,让您承受多少口诛笔伐……官家,我……我不值得您为我如此……”
她这番话,竟然是全然为他考虑。
赵祯想起不久前自己在福宁殿中对张茂则的发泄。
“朕不敢任性,不敢肆意的喜欢和厌憎!”
“天意究竟是为何!”
……
他身为帝王,处处克制,时时顾忌,却依旧天灾人祸不断,子嗣艰难。
如今,一个合心意的女子,怀了他的孩子,这女子还如此一心为他着想,生怕连累了他……
“曼娘!”感动与一股莫名的热血瞬间上涌,他打断了朱曼娘的话。
赵祯一把抓住她的柔荑,入手却感觉不如记忆中那般嫩滑,指尖触到几处细微的凸起。
他低头一看,只见那原本纤白的手指上,竟多了几道细小伤口。
“这是怎么了?”他担忧地问,指尖轻轻抚过那些伤痕。
朱曼娘忙想缩回手,脸上是故作若无其事的笑容:“没、没什么,就是刚开始摆摊包馄饨的时候,还不熟悉,不小心被竹片划了几下……不碍事的。”
她越是轻描淡写,赵祯心中就越是心疼。
“辛苦你了……”他握紧她的手,语气带着怜惜,“有什么难处,尽管让人来找朕,何须你自己去受这份苦?”
朱曼娘却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中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伤感:“我怕……我怕若是太过依赖官家,有朝一日,又会像当初一样,不得不带着孩子们,连夜被赶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这话,瞬间勾起了赵祯方才听到的、关于顾廷烨考验她的往事。
想到她曾被那样辜负和驱逐,仍缺乏安全感,心中更是涌起无限的疼惜与保护欲。
他用力握紧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过去的事,是你遇人不淑,非你之过。从今往后,有朕在,绝不会再让你受那般委屈!曼娘,你听着,朕是天子,朕说你值得,你就值得!无需在意他人眼光!”
想了想,他扬声道:“传朕旨意,朱氏曼娘,柔嘉淑慎,克娴内则,深得朕心,着即晋封为婕妤,赐号‘柔嘉’!”
直接从美人越级晋封为婕妤,还赐下了封号!
这恩宠,不可谓不厚。
朱曼娘眼中泪光闪烁,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声音哽咽:“官家……”
赵祯感受到怀中娇躯微微的颤抖,只以为她是激动所致,心中怜爱更甚,手臂收拢,将她更紧地拥住。
而他怀中的朱曼娘,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遮挡住了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这一番不仅消解了过往身份的隐患,博取官家怜爱,初步报复了白家和小秦氏,更一举获得了婕妤的位份。
如此一来,她入宫的基础便打牢了,至少短期内,无人能轻易动摇。
至于后面,自有这个金手指为她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