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阴沉的街道上，不知谁先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快来看啊！鬼蝠牙行二当家夜影倒立吃翔啦！新鲜热乎啊！”
这一嗓子如同在死水里投了块巨石，瞬间引来了无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幽都居民。
饭馆里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众人对着倒立在墙角、鼻青脸肿的夜影和他的两个同样倒立着、瑟瑟发抖的手下指指点点。
夜影刚因力竭晃了晃，周平手中的刀鞘就“啪”地一声精准抽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印。
“啧，”周平歪着头，语气里满是戏谑，“你们这些蝙蝠崽子不是最擅长倒立吗？”
夜影气得牙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叫倒挂！不是倒立！”
“哟呵？”周平反手又是一刀鞘，抽得他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谁允许你顶嘴了？倒立都堵不住你的蝙蝠嘴？”
夜影痛得闷哼一声，敢怒不敢言，只能死死咬住牙关。
旁边的红梳子看着夜影这副狼狈相，忍不住用手掩着嘴，肩膀微微抖动，偷笑出声。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周平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
“诸位幽都的老少爷们！都看清楚了！这位，鬼蝠牙行的二当家夜影，刚才亲口说的，拧不下我的脑袋，就倒立吃翔！
现在呢，倒立是立了，可这‘翔’一时半会儿难找啊。夜影，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各种挖苦嘲讽如同冰雹般砸向夜影：
“夜二当家，说话得算数啊！要不要我去茅房给你现掏一勺？”
“哈哈哈！鬼蝠牙行的脸今天可算丢到粪坑里了！”
“平时不是挺横吗？欺行霸市！今天踢到铁板了吧！”
“快吃啊！我们都等着看呢！表演不好可不给钱！”
“我看也别找别的了，就他手下那俩，现拉也行啊！哈哈哈！”
“哟，这倒立的姿势还挺标准，没少练吧？就为了今天？”
夜影听着这些刺耳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倒立着的脸涨成了紫红色，尖叫道：
“你们这群贱民！都给老子等着！等我下来！我一个个弄死你们！扒了你们的皮点天灯！”
“啪！”周平的刀鞘再次无情地抽在他嘴上，力道之大，直接打得他嘴角破裂，鼻血和眼泪混合着流进了眼睛和鼻孔，看起来凄惨无比。
“吵什么吵？”周平冷冷道，“输了就得认罚。这样吧，大家也别难为他真吃那玩意儿了。今天在场所有人的饭钱，都记夜二当家账上！怎么样？”
“好！！”
“英明！”
“老板！再加一盘最贵的‘百眼千足串’！”
“给我来三碗‘鬼嚎菌汤’，打包！”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趁机加点酒菜。
周平招手叫来那个多手族老板。
“这位爷，您有何吩咐？”
“算账呗。一会儿我要走了，这蝙蝠崽子再不认账。”
“好嘞。”
老板几只手同时忙活。
一只手挠着光溜溜的脑袋；
两只手飞快地拨弄算盘；
还有两只手在翻看账本，剩下的一只手紧张地搓着围裙。
只听算盘珠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老板喘着气报数：“客官…呃…大人，算、算好了！一共是九十八两七钱银子！给您抹个零，承惠一百两！”
倒立着的夜影一听，差点没气晕过去，血沫子喷溅地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这破店所有东西狗都不吃！有你这么抹零的吗？敢要老子一百两！你他妈是想钱想疯了！等老子……”
“啪！”周平的刀鞘再次教他做人：“废什么话？赶紧掏钱！”
夜影都快哭了：“我…我这样怎么掏啊？！”
这时，那个六只手的小二机灵地凑过来，其中两只手捧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谄媚地对周平说：“大人，没事！小的…小的已经帮夜二当家‘拿’出来了！”
周平挑眉，接过钱袋掂了掂，看着小二：“哟呵？手速够快的啊？以前干过？”
小二吓得连忙低下好几个头：“没、没、没有！小的就是…就是手脚麻利了点…”
周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以后不准再‘拿’了哈。”
小二如释重负，眉开眼笑：“好嘞！谢谢大人！”
周平蹲下身，凑到痛苦倒立的夜影眼前，“哗啦”一声，亮出了他的腰牌和锁链，在他眼前晃了晃，压低了声音，只有两人能听清：
“看清楚了，蝙蝠瞎子。京城捕快，周平。不服气，想报复，随时来百目牙行找我。明白？”
夜影看着那代表朝廷法度的腰牌，瞳孔猛地一缩，浑身一颤，连忙道：“明、明白！”
周平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拳捣在他肚子上，痛得他惨叫一声，差点没倒栽过来。
“我去？”周平故作惊讶，“你还真敢想着来报复我？”
夜影痛得眼泪鼻涕血水横流，彻底没了脾气，带着哭腔求饶：“不敢！真不敢了！大人饶命！”
周平这才满意地站起身，拍了拍手，对周围意犹未尽的众人道：“好了好了，热闹看完了，账也结了，大家都散了吧，该吃吃该喝喝！”
说完，他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悠然向外走去。
红梳子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倒立惨嚎的夜影，快步跟上周平的背影，消失在了幽都街道迷离的灯火与雾气之中。
幽都深处，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被改造得阴森而诡谲。
这里是鬼蝠牙行的老巢——无声窟。
洞顶倒悬着无数漆黑的钟乳石，仔细看去，那竟是密密麻麻倒挂休息的夜魇蝠族，翅膀包裹着身体，如同累累果实。
洞壁上开凿出蜂巢般的洞穴，作为居所和仓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腥气、药材的苦涩以及某种陈旧血液混合的味道。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零星几盏用幽磷矿点燃的壁灯，投射出惨绿摇曳的光晕，将一切照得影影绰绰，更添鬼魅。
洞窟深处，隐约能听到翅膀扑棱和细微的、人类无法捕捉的超声波交流声。
在溶洞最中央一个由巨大兽骨搭建而成的“王座”上，坐着一个格外魁梧的夜魇蝠。
他正是鬼蝠牙行的老大——夜王·煞锋。
煞锋的体型比普通夜魇蝠大了近一倍，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一双肉翼的边缘呈现出金属般的暗沉光泽，显然经过特殊淬炼或改造。
他的獠牙格外粗长锋利，浑浊的黄色竖瞳开合间，流露出残忍与精明。
此刻，他正用一支不知名生物的尖锐指骨，慢条斯理地剔着另一只爪子里的污垢。
“废物！”
煞锋听完夜影添油加醋、带着哭腔的汇报，猛地一挥手。
一股无形的音波气浪轰出，直接将倒在地上还没缓过劲的夜影掀飞出去，重重撞在洞壁上，摔落在地又吐出一口血。
“鬼蝠牙行的脸，都让你丢尽了！”煞锋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洞窟回响般的嗡鸣，震得周围倒挂的蝙蝠们一阵骚动。
“倒立吃屎？还他妈请全饭馆的人吃饭？一百两！老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夜影挣扎着爬起，捂着胸口，慌忙辩解：“老大！不怪我啊！都是那个叫周平的齐人！是他！他故意挑衅，身手邪门得很。
还有…还有红梳子那个贱人帮他！他们是一伙的！百目牙行肯定没安好心！”
“周平…”煞锋停止剔牙，黄色的竖瞳微微收缩，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一个小小京城捕快…千瞳君那只老蜘蛛，竟然让红梳子贴身陪着…哼。”
他看向夜影，“你知道这个周平是什么人吗？除了名字，还知道什么？”
夜影茫然地摇头：“不…不知道…他就亮了块破牌子，说是京城捕快…”
“蠢货！”煞锋怒其不争地骂道，“被人耍了都不知道对方底细！京城捕快能让你和两个手下毫无还手之力？能让你倒立请客？能有胆子在幽都这么嚣张？”
他站起身，巨大的肉翼在身后微微展开，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他在骨座前踱了两步，突然停下命令道：“立即联系那位大人，打听一下周平的底细。”
“是！老大！”旁边阴影里，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夜魇蝠低声应道，随即无声无息地滑出洞窟，消失在通道深处。
煞锋重新坐回骨座，指尖敲击着扶手，发出叩叩的轻响，自言自语道：“周平…千瞳君…哼，这幽都的水，看来要变得更浑了。”
他的目光扫过狼狈的夜影，充满了厌恶，“滚下去养伤！伤不好别出来丢人现眼！”
而此时的周平已经跟红梳子逛完了街，回到了百目牙行，看着一车车采购回来的制作炸药的原材料，心里偷着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