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爹，你爹是那个独眼龙，那个魔鬼大君阿菲托斯！” 我手忙脚乱，想把她拉开又不敢太用力。
我提高了音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亲和。
“我是莱德，一个人类法师，不是你父亲阿菲托斯。你爹还在炼狱呢，过着整天欢歌艳舞奢侈腐化酒池肉林的堕落生活呢。”
“不是父亲？” 她抽噎着，眼睛里充满了迷茫。
“可是感觉，有一点像，在最里面。” 她的小手无意识地按在自己的心口。
不，一点都不像，怎么看我和那个吃人的独眼龙魔鬼都是两个物种啊口牙！
莉蕾雅先是甩了甩头，尽量把预言视的那些话都忘掉。
然后她走上前，温柔地蹲下来：
“莉莉丝，他真的不是阿菲托斯。他是莱德，一个烂……嗯，虽然有时候不太靠谱，但心地不坏的法师，是他把你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这里是预言者之都，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莉莉丝看看莉蕾雅温柔的脸，又看看我那张写满“无辜、穷酸、还有点受伤”的脸。
再感受了一下周围确实没有炼狱那股熟悉的硫磺和压迫感，莉莉丝小脸上的困惑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平静取代。
我心中突然有些不妙。
她松开了抱着我的手，小小的身体站直了，虽然眼眶还红红的，但眼泪已经止住了。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用那双纯净得不可思议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我们三个，最后目光落回我身上。
“哦。” 她应了一声，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超越年龄的冷静。
“原来不是父亲变弱了，是我认错人了。”
她顿了顿，小手背在身后，学着大人的样子踱了一小步，眼神清澈：
“父亲肯定是不想我回去了。那么，我现在是在凡人的世界了？”
“凡人莱德，既然是你把我带回来的，那么，你要教我在这里生存的规则。我不懂的东西，你要告诉我。”
莉莉丝话音刚落，实验室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一下。
我和杰哥几乎是同时皱起了眉头。杰哥的小手甚至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衣角。
那种将人视作工具的冷漠，那种感觉我们太熟悉，也太憎恶了。
“莉莉丝，”我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声音尽量放得平缓。
“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在我们这里，不可以这样说话。”
莉莉丝纯净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困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不行。
在她的认知里，父亲阿菲托斯就是如此命令一切的，而她作为大君之女，也天然拥有这种权力，这似乎才是天地之间本应该运行的规则。
杰哥也小手比划，认真说着：
“对呀，莉莉丝，我们这里的那些坏蛋贵族奴隶主就是这样命令别人的，非常讨厌，他们把别人当…当会说话的石头！”杰哥也想不出更贴切的比喻了。
杰哥说的话居然也这么可靠啊！突然有一种孩子逐渐长大懂事了的欣慰感。
我点点头，接过杰哥的话头：
“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你说别人是凡人，命令别人去做事，就像把他们当成没有思想的工具，这是不对的。”
这可是托马斯、卡萨斯一辈子都挂怀在心上的事情。
我指了指莉蕾雅，又指了指杰哥，最后指了指自己。
“莉蕾雅、杰哥、莱德。我们都是独立的，有自己思想的人。在这里，我们更喜欢用‘请’、‘可以吗’、‘我们一起’这样的方式。”
莉莉丝歪着小脑袋，看着我们三个。她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些对她而言全新的概念。
那纯净的黑眸里，属于魔鬼大君之女的天然倨傲，第一次被一种名为困惑和思考的情绪所取代。
她的小嘴微微动了动，似乎在无声地重复着“请”、“可以吗”、“一起”这些词汇。
我揉了揉莉莉丝的头发，她或许一时很难理解，但我相信凭借我见微知着，识人心…咳，走错台了。
不过我相信这个孩子，既然她暂时不会回到炼狱，这段时间我会按照我的方式教育她。
而预言视又找上了莉蕾雅，免费兜售它知道的那些陈年老黄历。
【莉蕾雅，你知道你祖父追求石釜高塔的冰霜玫瑰芙罗拉吗？不，那可不是追求，是单方面被冻成冰雕。那老树皮脸每次想讲个笑话暖场，结果笑话比你祖母芙罗拉的寒冰箭还冷。】预言视的声音在莉蕾雅脑海里继续爆料，充满了幸灾乐祸。
“喂喂，预言视大人，你一定是在报复我刚才说的那句怨妇情节吧，这种家族黑历史还真是让我有些刷新三观了啊！”
莉蕾雅忍不住扶额，又突然意识到什么，追问预言视：
“等等，最贤惠最温婉最不刁蛮哀怨不报复别人的预言视大人，虽然我没见过祖母，但我祖母不应该是精灵吗？”
预言视冷酷无情地打断了她的幻想：
【哦，你祖母？就是芙罗拉本人啊。】
【你爹可是人类圣域法师和精灵德鲁伊的爱情结晶。后来芙罗拉放不下对魔法终极的追求，就跑去做了巫妖，彻底跟自然者之地和石釜高塔断了联系。你们德鲁伊当然不会记载这种信息。】预言视的语气平淡，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莉蕾雅：！！！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预言视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她奶奶居然是个圣域巫妖！
而她莉蕾雅自己，其实是四分三精灵加四分之一人类的混血？
难怪她的自然亲和力比一般精灵德鲁伊要弱，魔法抗性与天赋比他们要强。
预言视似乎看到了莉蕾雅混乱的思绪，【德鲁伊那帮老顽固虽然古板，但除了最极端的原教旨主义者，其他德鲁伊对血统本身没那么大执念。只要你不堕落到去破坏自然平衡，没人会因为你祖母是个巫妖就开除你的自然之地的籍。】
【他们歧视的是行为，不是血统源头。】
“啊啊，你这个罪魁祸首就不要安慰我了！”莉蕾雅揉着头发有些崩溃，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方面是对家族秘史的震惊和一丝被隐瞒的委屈，另一方面又因为预言视的解释感到一丝荒谬的安慰。
她看向还在努力教导莉莉丝的那个死不要脸堕落好色不知廉耻的黑法师和杰哥，又看了看自己：
我的冒险梦想啊！越来越远了呜呜呜，现在不仅成了厚颜无耻黑法师的保姆，还突然发现自己有个当巫妖的奶奶和一个血统不纯正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