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轻叩声。
“大人。”侍从的声音从外传来，“边境守军快马传讯。”
艾琳抬眼，笔尖停在羊皮纸边缘。她没有动，等下一句话。
“一支来自东方山谷的商队已抵达关隘，共三十七人，携带陶器、染料和一种未知金属矿石，请求入城通商。”
莱昂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情没有变化，但手指轻轻点了下桌面。
“让他们在驿站歇息，提供饮食，不得擅自离队。”
“明日辰时”
她站起身，整理衣袖
“我们在议事厅接见。”
——
清晨阳光照进议事厅，高窗投下长条光斑。地面石砖被踩得发亮。朝臣分列两侧，低声交谈。有人提到“东方三十六城”，有人说“那矿石颜色古怪”。
艾琳坐在主位，身姿挺直。莱昂立于右后方，目光扫过入口。
门开时，风带起一阵尘。商队首领走进来，身后跟着三十六人。他穿深褐长袍，腰束铜扣皮带，胡须修剪整齐，行礼动作标准，不快不慢。
“吾名为塔尔文，来自东谷联盟商盟。”他的声音平稳，“三代行商，未曾越界。此次携货而来，愿与贵国建立长久通途。”
艾琳点头。“所携何物？”
塔尔文抬手。两名随从上前，打开木箱。
第一箱是织物，层层叠叠铺开，蓝紫相间，纹路细密。有人轻声说这布从未见过。
第二箱是香料，红黄粉末装在陶罐里，揭开盖子就有气味散出。近处官员微微皱鼻。
第三箱最重。里面是一块灰黑色矿石，表面有银色纹路，拿在手里沉得惊人。
“此为星铁原矿。”塔尔文说，“产自裂谷深处，冶炼后坚硬胜铁，轻如竹节。我们用它打造刀柄、车轴、锁链。”
艾琳伸手，指尖碰了下矿石表面。凉，粗糙。
“运输一趟多久？”她问。
“从起点到贵国北关，四十五日。途中经三道山口，两段河运。”塔尔文答得利落，“若开通常道，可缩短至三十日。我们愿承担护路费用，每季缴纳通行税。”
艾琳转向身旁记录官。“记下：星铁矿优先检验，由工坊司取样试炼。”
她又看向塔尔文。“你们要什么？”
“市场准入。”塔尔文说，“允许我们在指定城市设点交易，换取粮食、工具、药材。我们也可代购南方海货，转输内陆。”
艾琳沉默几秒。
“我同意开启谈判。”她说，“拟一份初步协议，七日内交内阁审议。若条款合规，可签三年试约。”
人群微动。有人脸上露出喜意。
塔尔文低头致谢，退后半步。
就在此刻，莱昂眼角一跳。
队伍末尾，一名矮个商人低着头，右手一直藏在袖中。刚才艾琳说话时，那人抬起眼，目光不是看她，而是扫向墙上悬挂的地图—— specifically 北境三条主干道交汇点。
那一瞬，他的手指抽了一下。
莱昂往前半步，想出声。
但他看见艾琳正低头翻看货单，神情专注。她拿起朱笔，在“星铁”一项旁画了个圈。
莱昂止住脚步。他只对身边亲卫使了个眼色，低声说：“进出宫门的人，全部登记名字和指纹。”
接见继续。
塔尔文介绍路线图。他说东谷已有成熟商路网络，连接七个绿洲城镇，每个站点都有仓储和护卫。只要王国内部许可，他们可在三个月内组织百辆大车轮运。
艾琳问运输成本、损耗率、季节限制。塔尔文一一作答，数据清晰。
“你很专业。”艾琳说。
“生意不能靠运气。”塔尔文微笑，“只有准备充分的人，才能走远路。”
艾琳点头。“我会让贸易署派人随队考察一次全程路线。若属实，明年春季即可开通首条跨境商道。”
掌声响起。几位大臣互相交换眼神。财政官嘴角上扬。这种场面多年未见。
塔尔文再次行礼。“感谢您的信任。我们将以诚信回报。”
他转身准备离开。
队伍依次退出大厅。脚步声渐远。
最后一名商人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高台。
目光落在艾琳手中的朱笔上。
那一秒，他的瞳孔缩了一下，像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然后他低下头，走出门去。
厅内恢复安静。
艾琳把货单递给记录官。“今晚前我要看到所有物品的来源报告。特别是那块矿石，必须查清开采地和运输路径。”
“是。”记录官接过卷宗。
莱昂走近一步。“要不要加派影线跟踪商队成员？他们在城内停留期间，一举一动都应掌握。”
艾琳看着空掉的大厅。“先按规矩来。登记身份，限定活动范围。若有违规，立刻驱逐。”
她站起身。“开放不是放任。我们要看清楚每一双伸进来手的底细。”
莱昂没再说话。
他知道她谨慎。但她现在更看重机会。
这份协议一旦落地，新商路将带来税收、物资、技术交流。百姓能买到便宜香料，工匠可用新型材料，军队有望装备更轻便的护具。
好处太多。
但也意味着漏洞可能随之而入。
他想起刚才那个眼神闪烁的人。那人不像商人，走路姿势僵硬，像长期骑马或持械的人。
“你去安排后续流程。”艾琳说，“我要看他们提交的路线图细节。”
她坐回位置，翻开新的羊皮纸。
记录官拿来一份清单。上面写着三十七名商队成员的名字、年龄、籍贯、职业。
艾琳一页页看。
看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她停了一下。
“古兰·莫克。”她念出声，“职业：杂工。无过往记录。”
她把纸递还。“这个人，单独建档。重点观察他在城内的行动轨迹。”
记录官记下。
艾琳提起笔，开始写批注。
“第一条跨境商道试点，定为北关—雾岛湾线。”她写道，“沿途设三座补给站，由军方与商盟共管。首年免税额度控制在总货值百分之十以内……”
字迹工整，条目分明。
门外传来脚步声。新的文书送进来。
她头也没抬，继续写。
“……运输车队每批不得超过五十车，随行武装人员限二十人，入境时统一缴存武器……”
莱昂站在她身后，望着窗外。
商队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宫门外。
但他知道，有些人进了城，就没打算好好做生意。
他摸了下腰间的短刀。
刀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