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厅的灯还亮着。艾琳的手指在贸易清单上一行行划过，笔尖不停。莱昂站在门边，等她看完最后一份文件。
“异常交易有十七笔。”她放下笔，“都是铁器和粗盐，经第三方转运，最终去向不明。”
莱昂点头。“影线跟了那个随从，他在东巷进了地下酒馆，和一个穿灰袍的人碰头。我们的人没靠近，但记下了路线。”
“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艾琳站起身，“不是封锁，不是开战，而是慢慢切断我们的供应。先乱市场，再耗国力。”
她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北境与南境之间的几条商路上。“不能再等了。明天召集大臣和经济专家，开紧急会议。”
天刚亮，议事殿内已坐满人。财政大臣、工部主官、军务长官依次落座。角落里站着几位穿素袍的人，为首的叫马库斯，手里抱着一叠纸。
艾琳坐在主位，面前放着那只空木盒。
“北方评议会的使者昨天来过。”她开口，“他送了这个，说象征信任。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人说话。
“但他的话不是空的。”她拿出一份图表，“这是最近三个月的物资流向分析。铁料进口量下降三成，药材供应减少四成，染料几乎断绝。表面上是商人停运，但背后有人在操控。”
财政大臣皱眉。“市集现在很稳，粮价没涨，布匹充足。这时候调整政策，会不会引起恐慌？”
“现在的稳定是假象。”马库斯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我们粮食自给率确实达到八成，可铁器依赖外输，冶炼能力不足。一旦运输中断，农具、兵器都会出问题。”
工部主官反驳：“沿海三国还在合作，铁料能补上。”
“能补多久？”马库斯翻开手里的报告，“他们供的铁，七成来自更远的内陆国。那些国家受北方影响大。一旦压力加大，链条立刻断裂。”
议事殿安静下来。
艾琳看向军务长官。“边境巡查已经加强，但单靠巡逻不够。敌人不会派兵，只会让商队失踪、让仓库失火、让账目出错。我们要做的，不是追查每一起案子，而是让整个系统不再怕断流。”
她站起身，宣布第一项决定：“启动‘磐石计划’。五大城设立应急粮仓和物资调配中心，由财政署直接管理。所有战略物资统一登记，按需调拨。”
大臣们开始记录。
第二项：“工部立即组织技术团队，把沿海国提供的炼铁图纸本土化。优先生产军械和农具。原图交保密局封存，只允许指定工匠接触。”
第三项：“颁布《商道安全令》。运输铁、盐、药材的商队，可申请护卫补贴。每支队伍配备监察员，全程监督。发现囤积居奇者，一律查封财产，三年内禁止经商。”
军务长官提出疑问：“调拨物资需要人手，护卫商队要抽调兵力。边防怎么办？西岭到北湾这段路最危险，驻军不能减。”
莱昂接过话：“主力部队保持战备，同时征召农闲壮丁进行基础训练。每月轮换一次，作为后备力量。”
“地方也可以参与。”艾琳补充，“以劳役折抵兵役。修一段防御墙，算三个月兵役。这样既能减轻财政负担，也能让更多人参与防卫。”
马库斯点头。“这个方案可行。民间护国意识强了，破坏分子就难藏身。”
最后决议形成：成立“经济—军事联合监督机制”。监察院派出专员，同步监管物资调拨和军费使用。任何一笔超过五百银币的支出，必须双签才能执行。
会议结束，大臣们陆续离开。马库斯被留下。
“你带来的报告有用。”艾琳说，“从今天起，你牵头组建‘经济稳定委员会’，定期提交评估。”
他微微躬身。“我会每周更新物资储备数据，预警潜在风险。”
“我要的不只是预警。”她说，“是应对方案。每一个漏洞，都要有补法。”
马库斯离开后，莱昂走过来。“第一批应急粮仓选址定了，就在北城、东谷、西岭、南关和中驿。今天就开始建。”
“护卫补贴名单也要尽快出。”艾琳翻开新的册子，“先从运盐车队开始。盐荒不能再发生。”
“还有一件事。”莱昂压低声音，“昨夜影线回报，那个灰袍人离开了王都，往北去了。路线避开官道，走的是废弃矿道。”
“矿道通哪里？”
“西岭旧驿站。”
艾琳停下写字。“就是马尔科姆被抓的那个据点？”
“是。虽然当时烧了，但地基还在。最近有人清理废墟，搬进木材和陶罐。”
“不是重建，是再利用。”她说，“他们以为我们忙于生产，顾不上查旧案。其实我们一直在等他们露头。”
她提起笔，在日程簿上写下：巡视第一座储备库，明日辰时出发。
“你也去。”她对莱昂说，“带上轻骑小队。不只是看工地，还要查周边动静。”
“怀疑那里有新据点？”
“空盒子送来那天，卡洛斯右手总摸袖口。”她合上簿子，“他没机会放东西进去。但也许，他根本不需要放。指令早就传出去了。”
灯光下，她的脸轮廓清晰。眼神沉稳，没有波动。
外面传来钟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书记官走进来，递上一份急报。艾琳拆开看了两行，抬头问：“监管队发现什么？”
“刚查获一批药材，标签写的是南昭产甘草，实际是晒干的芦根。包装上有三家商行的印，但源头查不到。”
“又是第三方转运？”
“是。经过四个中转仓，最后一次记录在西岭。”
艾琳站起来，走到地图前。她的手指沿着一条红线移动，从南境港口，经东谷，进入西岭山区。
“这条路线最近用了多少次？”
“过去十天，十二支商队走过。”
她转身，对门外喊：“传令下去，所有经西岭转运的物资，暂停放行。监管队逐车检查，发现异常立即扣押。”
然后她坐下，提笔写下新的命令。墨迹未干，羽毛笔尖滴下一小团黑点。
她没擦，继续写。
第一个名字是赵成。
第二个是刘顺。
第三个写着“灰袍人”，后面画了个圈。
莱昂站在旁边，看着她写完最后一个字。
“你觉得他们会等我们查到吗？”
“不会。”她放下笔，“所以我们要比他们快。”
外面脚步声响起，一名卫兵跑进来。
“大人，西岭来信——”
她抬头。
卫兵喘着气，举起手中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个词：
“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