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的剑尖抵住那人的后颈,火把的光映在他手腕的银环上。那人身体一僵,却没有立刻投降。他慢慢举起双手,皮袋从指间滑落,文件散了一地。
“你们抓不到证据。”他低声说,“这些东西,烧了就没了。”
艾琳没有动剑。她盯着他的背影,声音很轻:“点火。”
身后的侍卫立刻将火把插进墙边的铁架。火光蔓延开来,照亮了整个地下室。木箱堆得整整齐齐,上面贴着编号。角落里是几只铁箱,锁扣已经生锈。最显眼的是靠墙的一排柜子,里面塞满了账册,每本都盖着不同的印章。
莱昂从通道口走进来,靴子踩在泥地上发出闷响。他弯腰捡起一张纸,扫了一眼,冷笑:“伪造国玺调令,调动北境军粮三批,转卖境外商人。你还真是胆大。”
那人终于回头,脸色发青。他是马尔科姆·维斯特,曾经的财政副监,现在是整个贪腐网的核心。他看着满屋的火光,忽然笑了:“你们以为这就完了?这十年我经手的账目,牵连三十多个城,上百名官员。你们一个都动不了。”
艾琳收回剑,站直了身子。“那就一个个查。”她说,“你现在不是副监,也不是什么权臣。你只是一个等着被审判的犯人。”
马尔科姆猛地扑向墙角,手指伸向一块凸起的石砖。艾琳早有准备,侧身一步,剑鞘狠狠砸在他的肘部。骨头发出脆响,他跪倒在地,痛得咬牙。
莱昂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肩膀,反手抽出绳索。两名侍卫立刻冲上来,将他双手绑紧,铁链扣死。他的银环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一堆灰烬旁。
“你说背后有人。”艾琳蹲下,直视他的眼睛,“现在你倒了,他们还能藏多久?”
马尔科姆喘着气,嘴角还挂着笑:“你以为我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个体制,就是靠我们这些人撑起来的。没有我们,你们连税都收不上来。”
“所以你就吞掉三成?”莱昂踢开脚边的箱子,里面全是金币,“百姓饿肚子,你在这里数钱?”
“我没有逼任何人交税。”马尔科姆抬头,“是制度让他们交的。我只是……让它更‘高效’一点。”
艾琳站起身,不再看他。她走到那排柜子前,抽出一本账册。封面上写着“北境七村”,翻开后,每一笔支出都有详细记录,但签名全是伪造的。她又打开另一本,是军需物资的调拨单,日期对不上,数量虚报五倍。
“把这些全部打包。”她下令,“正本送监察院,副本当场销毁。”
侍卫应声行动。有人搬来铁盆,将一叠叠文件扔进去点燃。火焰升起时,马尔奥克的眼皮跳了一下。
“你们这是在毁证据。”他说。
“不。”艾琳看着火光,“这是在宣告。从今天起,王国不再有暗账。每一笔钱,都要见光。”
外面突然传来弓弦声。三声短促的破空音后,归于寂静。
莱昂皱眉:“怎么了?”
一名守在通风口的侍卫跑进来:“信鸽,三只,全被射下来了。它们是从隔壁密道飞出去的。”
艾琳立刻转身:“封锁所有出口,一个都不能放走!”
命令传下去很快。埋伏在外的弓手已控制四个隐蔽出口,任何试图逃出的人都被当场制服。其中一人怀里藏着蜡丸,掰开后是一张微缩地图,标注了七个中转站的位置。
“这就是他们的逃生路线。”莱昂把地图摊开,“如果今晚我们没来,他明天就能消失。”
艾琳拿起火把,走向地下室最深处。那里有一条窄道,通向外面的山林。她把火把扔进油槽,火焰瞬间腾起,顺着沟渠蔓延。浓烟开始翻滚,热浪扑面而来。
“烧了它。”她说,“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不留一点痕迹。”
火势迅速吞噬两侧的木架。账册在高温中卷曲、碳化。铁箱受热变形,发出低沉的爆裂声。马尔科姆被押着往外走,经过燃烧的通道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复杂。
“你们赢了。”他说,“但重建不了什么。”
没人回应他。
一行人退出密道,回到驿站主屋。外面天色仍黑,但风小了。侍卫们列队等候,押解俘虏的囚车已经备好。艾琳站在门口,看着火焰从屋顶窜出,照亮了半边夜空。
莱昂递来水囊。她接过,没有喝。
“结束了。”他说。
“是结束了。”她看着火光,“但重建才刚开始。”
她转身面对队伍:“清点赃物,登记造册,明日晨时报送监察院。所有涉案人员,押入天牢,等候公审。不得私自审讯,不得泄露案情。”
命令一条条下达,每个人都记下任务。监管队开始搬运铁箱,每一只都贴上封条。焚毁的账册残骸被收集起来,装进陶罐密封。
艾琳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驿站。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暗交错。她的手臂微微发抖,长时间紧绷的身体终于开始反应。但她站得很稳。
“走吧。”她说。
队伍开始撤离。囚车吱呀作响,压过碎石路。莱昂走在她身边,两人沉默前行。
快到山脚时,一名侍卫骑马赶来,递上一份文书。“北境急报。”他说,“三村盐荒缓解,平价仓已覆盖十二城。百姓无饥患。”
艾琳接过文书,看了一会儿,放进怀中。
“通知民政厅,继续监督物价。严查囤货居奇者。”
“是。”
前方道路分岔,一条通往王宫,一条通向边境哨塔。艾琳停下脚步。
“你去盯铁料交接。”她说,“我回一趟北境三村。”
莱昂点头:“等你回来再开下一议。”
她翻身上马,缰绳拉紧。马蹄踏在泥土上,留下清晰的印痕。风从林间穿过,吹起她的披风。
最后一缕火光在山顶熄灭。
驿站彻底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