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江面的晨雾尚未散尽,三艘荷兰“巨像级”蒸汽巡航舰已如黑色巨兽般逼近浏河炮台。炮台上的复国军士兵们握着冰冷的炮身,眼神里满是凝重,昨日松江府外的初战失利早已传遍江防,他们深知眼前这支夷舰的恐怖,却依旧坚守在炮位上,炮口对准江面,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将军,荷兰舰队距离炮台不足八百步!” 了望哨的声音带着颤抖。浏河炮台守将陈明远紧握着腰间佩刀,指节发白。他很清楚,复国军的岸防炮最大射程只有七百步,而荷兰人的重型铸炮射程远超于此,这意味着他们必须等夷舰进入射程才能开火,而对方早已能将炮弹倾泻到炮台上。
“全体注意!待敌舰进入七百步,集中火力攻击其舰身中部!” 陈明远咬牙下令。士兵们立刻调整炮架,目光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荷兰舰队。
可荷兰舰队根本不给他们开火的机会。旗舰“阿姆斯特丹号”的指挥舱内,范·斯塔伦堡冷漠地下达命令:“所有巡航舰,目标浏河炮台,自由射击,摧毁所有防御工事。”
“轰!轰!轰!” 数十门二十四磅重型铸炮同时轰鸣,炮弹带着刺耳的呼啸,撕破晨雾,朝着浏河炮台砸来。第一波炮弹落在炮台的胸墙上,砖石飞溅,烟尘冲天而起。士兵们被震得耳膜生疼,不少人被飞溅的碎石划伤,鲜血瞬间染红了军装。
“开火!快开火!” 陈明远大喊。士兵们立刻点燃导火索,四门十二磅岸防炮同时发射,炮弹呼啸着飞向荷兰巡航舰。可炮弹刚飞出六百步,就因射程不足开始下坠,堪堪落在“阿姆斯特丹号”的船舷旁,溅起巨大的水花,却未能击中舰身。
即便有少数炮弹侥幸命中,也只是在荷兰军舰厚实的装甲上留下浅浅的凹痕,发出“铛”的脆响,根本无法造成任何损伤。而荷兰舰队的炮火却如雨点般持续落下,榴弹炸开后,弹片四处飞溅,不仅摧毁工事,还点燃了炮台内的弹药库旁的帐篷。
“救火!快救火!” 几名士兵不顾炮火,冲向燃烧的帐篷。可刚跑两步,一发榴弹就在他们身边炸开,血肉与碎石混在一起,溅落在炮台上。陈明远看着眼前的惨状,心如刀绞——他经营浏河炮台三年,加固的胸墙、隐蔽的炮位,在荷兰人的炮火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短短半个时辰,浏河炮台的四座主炮被全部炸毁,胸墙坍塌过半,士兵伤亡超过七成。陈明远看着还在不断倾泻炮火的荷兰舰队,知道炮台已守不住了。“撤退!快向吴淞口撤退!” 他下令,带着幸存的十几名士兵,冒着炮火,沿着炮台后方的暗道撤离。
荷兰舰队并未追击,在摧毁浏河炮台后,立刻调转航向,朝着吴淞口驶去。吴淞口炮台是长江江防的核心据点,装备了八门十二磅岸防炮和两门十八磅攻城炮,守将赵峰深知责任重大,早已下令加固防御,将沙袋堆得比胸墙还高。
可面对荷兰舰队的绝对火力优势,这些防御依旧徒劳。当荷兰巡航舰进入射程,数十门重炮同时开火,榴弹如冰雹般砸在吴淞口炮台上。十八磅攻城炮刚发射两发炮弹,就被一发荷兰榴弹直接命中,炮身炸成碎片,炮手当场阵亡。
“他们的炮弹能炸开!威力太大了!” 一名士兵惊恐地大喊。荷兰人的榴弹(爆炸弹)与复国军的实心弹不同,落地后会轰然炸开,产生的弹片和冲击波能覆盖大片区域,不仅摧毁工事,还能有效杀伤人员。而复国军的实心弹只能依靠冲击力砸毁目标,面对荷兰军舰的装甲,根本无能为力。
赵峰看着不断坍塌的工事和倒下的士兵,眼睛通红。他亲自操起一门岸防炮,点燃导火索,炮弹呼啸着飞向荷兰的“鹿特丹号”,却依旧只是在舰身上留下一道浅痕。“混蛋!” 赵峰怒吼着,再次装填炮弹,可还没来得及发射,一发榴弹就在他身边炸开。
烟尘散去,赵峰倒在血泊中,胸口被弹片划破,气息奄奄。士兵们看着倒下的主将,士气彻底崩溃。“守不住了!撤退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幸存的士兵们纷纷扔下武器,沿着海岸线仓皇撤退。
中午时分,经营多年的吴淞口炮台也被荷兰舰队彻底摧毁。江面上,荷兰巡航舰的烟囱依旧冒着黑烟,炮口还在缓缓转动,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威力。范·斯塔伦堡站在“阿姆斯特丹号”的甲板上,看着两岸坍塌的炮台废墟,嘴角露出傲慢的笑容:“复国军的江防,不过如此。传我命令,舰队继续溯江而上,目标江阴!”
江阴,是复国军重要的财税重镇和工业城市,不仅掌控着长江中游的航运枢纽,还拥有复国军最大的军工工坊分部和造船厂。一旦江阴失守,复国军的后勤补给和武器生产将受到致命打击。
夕阳西下,荷兰舰队沿着长江逆流而上,黑色的舰影在江面上延伸,如同一把尖刀,直插复国军的腹地。而在浏河炮台的废墟中,一名幸存的年轻士兵,在清理战友遗体时,无意间发现了一块未完全爆炸的荷兰榴弹破片。
这块破片呈不规则形状,表面光滑,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士兵拿起破片,只觉得入手沉重,边缘锋利无比,竟能轻易划破手指。他曾在军工工坊当过学徒,深知钢材质量的重要性——复国军生产的炮弹外壳,大多是熟铁铸造,质地较软,容易变形,而这块荷兰炮弹的破片,明显是优质钢材锻造,硬度和韧性远超己方。
士兵握紧破片,眼神中充满了震撼与凝重。他知道,这块小小的破片,不仅见证了江防的崩塌,更揭示了复国军与荷兰人在军工技术上的巨大差距。他小心翼翼地将破片收好,转身朝着江阴的方向跑去——他必须把这个发现,尽快报告给上级。
长江江面,荷兰舰队的身影渐渐远去,留下满目疮痍的炮台废墟和流淌的鲜血。一场炮火洗礼,不仅摧毁了复国军的江防工事,更让他们真切感受到了技术碾压的绝望。而江阴城下,一场关乎复国军生存的生死之战,已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