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信鸽脚上的红绳被剪下,沈知微将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三批马匹绕道京畿,登记为猎场补给。
她立刻提笔写信,命人送往宫外。裴砚正在校场点兵,准备秋狝大典。随行名单已定,禁军亲卫尽数在列。
半个时辰后,密报送达裴砚手中。他看完,不动声色地将纸条烧毁,随后下令调整行进路线,改走松云谷。
秋狝队伍清晨出发,午后进入山谷。林间风紧,落叶铺地。一行人刚过隘口,一支箭从树后射出,直取裴砚咽喉。
亲卫侧身挡下,箭头擦破肩甲。十余黑衣人从两侧冲出,刀光闪动。为首之人披玄甲,脸上覆着铁面,高喊:“为昭王正名!诛杀篡位者!”
裴砚抽出腰刀,迎上前去。他没有退,反而向前压进。两名黑衣人扑来,被他一刀劈开空隙,第三个人还未举刀,已被踢中胸口倒飞出去。
厮杀在林中展开。禁军迅速结阵,将裴砚护在中间。对方人数不多,但出手狠辣,专攻薄弱处。有两人试图绕后,被埋伏的弓手当场射倒。
沈知微坐在凤仪宫内,面前摆着北疆马匹交易记录。她每隔三刻便启用心镜系统一次,目标锁定前线一名倒地刺客。那人看似重伤,实则藏有铜哨。
三秒后,机械音响起:“只要杀了皇帝,宝藏就是我们的。”
她眼神一沉,立即命人传令:“活捉首领,搜查随身物品,重点找地图或密函。”
命令通过快马送出。此时猎场战局已变。禁军以强弩压制,逼得残党退入洼地。裴砚亲自带队围剿,亲手斩杀两人。
首领见势不妙,转身欲逃。一支冷箭射中其腿弯,跪倒在地。他挣扎抬头,看见裴砚走来,冷笑一声:“你坐不稳这江山……早晚有人替王爷讨回公道。”
裴砚蹲下,扯掉他的面具。是一张陌生的脸,但耳后有一枚暗红刺青,形如火焰。他认得这个标记——当年裴昭私养死士时所用。
“谁派你来的?”裴砚问。
那人闭嘴不答。禁军上前搜身,在他胸前铁甲夹层里发现一个暗格。取出一只铁匣,锁扣极细,需用特制钥匙开启。
裴砚接过铁匣,带回营地。同时下令将俘虏全部押解回京,不得途中损毁一人。
当晚,沈知微收到拓印的地图。羊皮纸上画着山川河道,标注“太液池底”“旧宫秘道”等字样。她立刻调阅宫中秘档,比对三十年前失踪的永昌藏宝图残卷。
两者完全吻合。
她再次启用心镜系统,目标锁定被押送回城的首领。此人已在途中失血过多,意识模糊。
三秒读心,机械音浮现:“密旨藏在玉圭夹层……他说找到宝藏就能证明他是真命天子……”
沈知微起身走到案前,写下两道指令。一道送往刑部大牢,命人彻查玉圭下落;另一道直递猎场行营,告知裴砚破解之法。
次日黎明,裴砚亲自剖开那枚断裂玉圭。内部果然藏有丝帛,泛黄皱褶,边缘已被血渍浸染。
他展开细看。
先帝亲笔写道:“庶子裴昭,勾结外臣,私调禁军,图谋不轨。若朕崩殂,即视为叛逆,天下共诛之。”
落款日期为先帝驾崩前三日。钤印清晰,与御玺存档一致。
裴砚站在帐外,将密旨翻来覆去看了三遍。随后召集所有将领,当众宣读全文。
“这不是什么冤案。”他说,“这是铁证。”
他下令焚烧残党名册,只保留副本存档。公开宣布:裴昭罪证确凿,自今日起除名宗庙,不再称其为王。
消息传回宫中时,沈知微正坐在灯下重看那份马匹记录。她发现其中一批马匹的运输凭证上有细微涂改痕迹,原登记人为徐记熔坊,现被改成猎场杂役。
她把纸页翻过去,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火油来源未清,幕后尚藏一人。
她盯着这句没动,片刻后提起朱笔,在旁边画了个圈。
外面传来脚步声,女官捧着一只紫檀木匣进来。里面是那道密旨原件,由裴砚亲派快骑送回。
沈知微打开匣子,取出丝帛。她手指轻轻抚过“天下共诛之”五个字,停了很久。
然后她将密旨重新卷好,放入匣中,加锁,置于案角。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夜风灌入,吹动烛火。远处宫墙之外,禁军列队归营,铠甲碰撞声隐约可闻。
她望着那条长长的影子移过广场,直到最后一人消失在门洞里。
裴砚回到太极殿已是深夜。他脱下染血的外袍,交给侍从。肩伤已经包扎,动作略显迟缓。
他召来内阁三人,立于阶前通报结果:“松云谷伏击者,皆为裴昭旧部。已全数剿灭或擒获。搜出先帝密旨一份,明载其谋逆之罪。即日起,凡再提‘昭王’二字者,以同谋论。”
三人低头应是。无人敢抬头多问一句。
裴砚走进内廷时,天边已有微光。他没有去寝宫,而是转向凤仪宫方向。
偏殿灯还亮着。
他推门进去,看见沈知微仍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几份文书,最上面是刑部呈报的玉圭检验记录。
“还没睡?”他问。
“等你回来。”她说。
他走到她身边,看到她眼下青影明显,手指关节泛白。他知道她这一夜没合眼。
“都结束了。”他说。
“只是清理了余党。”她抬头看他,“但火油的事还没完。这批马能混进来,说明宫里还有人接应。”
裴砚点头。“你说得对。我会让禁军彻查近三个月进出宫门的所有车队。”
她嗯了一声,站起来活动肩膀。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他。
“这是北疆最近三个月的马匹交易汇总。你看第七行和第十三行,买家名字不同,但付款地点都是同一个银号。而且——”她顿了顿,“那个银号的东家,是你登基时流放的一个旧臣之子。”
裴砚接过纸,眉头慢慢皱起。
“他已经回来了?”
“没人报备。”她说,“但他名下的三家铺子,上个月开始频繁采购硫磺和桐油。”
两人对视一眼。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是侍女端来了热汤。沈知微挥手让她退下。
裴砚把纸折好放进怀里。
“你去睡一会儿。”他说,“接下来的事,我来盯。”
她摇头。“我要等到确认所有线索都断干净为止。”
他看着她,没再说劝的话。
远处钟楼敲响五更鼓。新的一天开始了。
沈知微拿起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下新的追踪名单。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外面天空渐亮,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棂,落在她手中的名单上。
最后一个名字还未写完,墨迹在纸上晕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