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域黑市的灯笼泛着诡异的红光，将青石板路染成一片血色。林风攥紧袖中的斩尘剑，第六块盏魂在他心口微微发烫——自九世回廊出来后，这枚藏在苏清寒玉坠中的碎片便与他血脉相连，此刻正循着第七块盏魂的气息，指引他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
“这位爷，里面请。”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小厮拦住他，面具上的鬼纹在灯笼下扭曲，“今儿个有好东西拍卖，保管您感兴趣。”
林风挑眉，守盏人血脉突然躁动，他“看”到小厮袖中藏着枚琉璃碎片，虽被黑气包裹，却难掩与前六块盏魂同源的灵力。“带路。”他压下心头的波澜，跟着小厮走进间挂着黑帘的阁楼。
阁楼内弥漫着檀香与血腥混合的气味，十几个戴着各式面具的身影围坐在圆桌旁，目光齐刷刷投向被黑布覆盖的展台。林风选了个角落坐下，指尖在桌案上轻叩，守盏诀悄然运转——第七块盏魂就在黑布之下，且怨力比前六块加起来还要浓重。
“诸位久等了。”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子走上展台，他脸上戴着张白玉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抹着朱砂的薄唇，“今日的压轴拍品，是‘青冥境钥匙’——第七块琉璃盏魂。”
黑布被揭开的瞬间，盏魂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阁楼内的烛火齐齐熄灭，唯有那枚碎片悬浮在半空，映出满室扭曲的人脸——都是前七世死于非命的魂魄，他们伸出手，似乎想从盏魂中挣脱。
“无常公子，这东西邪性得很，你确定要卖？”台下有人颤声问道。
被称为无常公子的男子轻笑一声，声音像碎冰撞玉：“邪性才好，越邪性的东西，越能勾起人的执念。”他的目光突然转向林风，“这位新来的朋友，看你的气息，似乎与它很投缘？”
林风心头一凛，这人竟能看穿他的守盏人血脉！他不动声色地摸向剑柄：“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无常公子的指尖轻抚过盏魂边缘，那些扭曲的人脸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可它告诉我，你在找它，找了整整七世。”
话音未落，盏魂突然射出一道黑光，直冲林风面门。他侧身避开，黑光撞在柱上，竟蚀出个拳头大的窟窿。周围的竞拍者惊呼着四散躲避，转眼间阁楼内只剩他与无常公子两人。
“别装了，守盏人。”无常公子摘下白玉面具，露出张与林风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底积满了化不开的怨毒，“你以为换了张皮，我就认不出你了？”
林风的呼吸骤然停滞。这张脸，他在九世回廊的第八世记忆里见过——那是苏清寒化身为天道时，为了将他打入轮回，用自己的仙元捏出的“替身”，后来这替身被怨念吞噬，化作了游离三界的孤魂。
“你是……”
“我是你每一世的遗憾，是你亲手杀死的爱人，是你没能护住的苍生。”无常公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周身黑气翻涌，“我是前八世所有的怨力凝聚而成，是你和苏清寒欠这个世界的债！”
林风握紧斩尘剑，金光顺着剑刃流淌：“怨力？你可知前八世她为了护我，舍弃了什么？”
“舍弃？”无常公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舍弃的是你吗？第三世她眼睁睁看你被乱棍打死，第四世她亲手送你入轮回，第七世她为了所谓的苍生，把你钉在诛仙台上——这叫护你？”
盏魂中的怨力突然暴涨，阁楼的窗棂寸寸碎裂。林风的脑海中涌入无数被篡改的记忆：第三世苏清寒站在正道修士身后，冷漠地看着他被打死；第四世她念动往生咒，将他的魂魄推入忘川；第七世她举着清霄仙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些都不是真的！”林风猛地挥剑劈开幻象，守盏人血脉在体内沸腾，“九世回廊的记忆不会骗我，她每一次转身，都是为了让我活下去！”
“活下去？像条狗一样被她操控着轮回吗？”无常公子突然指向林风的胸口，“你以为第六块盏魂为什么会在她的玉坠里？那是她怕你记起真相，故意留下的锁魂符！”他从袖中取出面青铜镜，镜面泛着幽幽绿光，“想知道她没让你看到的第七世吗？用你的斩尘剑来换。”
镜中映出的画面让林风瞳孔骤缩——第七世，他是统御万妖的妖王，苏清寒是清霄宗的掌门将。两军对垒时，她穿着素白的道袍，亲手点燃了焚妖谷的火药，看着他的族人在火中哀嚎，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最后，她一剑刺穿他的心脏，冷声道：“妖就是妖，永远成不了人。”
“这就是你拼死守护的人。”无常公子的声音带着蛊惑，“她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你，九世轮回，不过是她逗你玩的把戏。”
林风的手微微颤抖，镜中的画面太过真实，苏清寒的眼神、语气，甚至剑尖滴落的血珠，都与九世回廊里的记忆截然不同。斩尘剑在他手中轻颤，似乎也在质疑那些被美化的过往。
“怎么？不敢换了？”无常公子步步紧逼，“还是你怕了？怕真相揭开，你九世的执念不过是场笑话。”
林风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他想起九世回廊里，苏清寒的残魂虚影说的话：“怨力最擅长扭曲记忆，你要信的不是眼睛看到的，是心感受到的。”他举起斩尘剑，金光刺破阁楼的黑气：“剑可以给你，但在这之前，我要你看样东西。”
守盏人血脉全力运转，他将前六块盏魂的记忆注入金光中，投射在墙壁上——第三世苏清寒在他死后，屠尽了所有参与打死他的修士；第四世她念完往生咒，偷偷在他魂魄里塞了片自己的仙元；第七世她刺穿他的心脏后，抱着他的尸体，在诛仙台上坐了三百年，直到魂飞魄散……
“这才是完整的记忆。”林风的声音响彻阁楼，“她的冷漠是假的，她的转身是假的，只有护我之心，是真的。”
无常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盏魂中的怨力剧烈波动，显然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刺痛了他。“不可能！”他突然暴起，黑气化作利爪直扑林风面门，“她就是个冷血的天道傀儡，你凭什么信她！”
林风挥剑格挡，金光与黑气在阁楼中碰撞，震得房梁簌簌作响。“就凭她为我设了九世轮回，就凭她把盏魂藏在最危险也最安全的地方，就凭……”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我是守盏人，她是我的命。”
斩尘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黑气劈成两半。林风趁机抓住悬浮的第七块盏魂，守盏人血脉注入的瞬间，盏魂中的怨力发出凄厉的尖叫，竟开始寸寸消散。
“不！”无常公子看着盏魂上的黑气褪去，露出温润的蓝光，突然发出绝望的嘶吼，“你们不能在一起！青冥劫会毁了三界的！”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显然怨力被净化后，他的存在也开始动摇。林风看着他渐渐消散的脸，突然问道：“你到底是谁？”
无常公子的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像解脱，又像遗憾：“我是……你们不敢面对的自己。”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彻底化作光点，融入第七块盏魂中。阁楼外传来鸡鸣，天快要亮了。林风将第七块盏魂与前六块合在一处，七道光芒交织成轮完整的琉璃月，照亮了他眼底的坚定。
他知道，无常公子的话并非空穴来风，青冥劫的阴影从未散去。但只要他与苏清寒的记忆是真的，只要琉璃盏魂还在，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收拾好斩尘剑，林风推开阁楼的门，晨光正刺破妖域的黑雾，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抬头望向青冥境的方向，那里，第七块盏魂的气息正与某道熟悉的灵力遥相呼应。
“等我。”他轻声说，转身踏入了朝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