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村子时,日头已过正午。三人沿着海岸线走,咸腥的风卷着浪沫拍在礁石上,溅起的水珠打在裤脚,带着沁骨的凉。灵溪把贝壳风铃举到眼前,阳光透过贝壳的纹路,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砚舟,你看这‘守’字,和碎片上的是不是一模一样?”
林砚舟凑近看了眼,指尖划过贝壳内侧的刻痕:“确实像。我爹说海民刻符文时,会把最重要的字藏在最里层,这‘守’字,大概是说守住归墟岛的珊瑚林吧。”
苏清寒走在最后,手里的丝帕裹着三块拼合的碎片,青光透过布料隐隐跳动。她望着远处墨色的海面——那就是无妄海,边缘线像被墨汁染过,与近岸的蓝绿色海水泾渭分明,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还有三天就是初三,”林砚舟望着天边的日头,“得赶在涨潮前找到海民的船。我爹日志里写,海民只在退潮时的浅滩交易,带足淡水和干粮,他们才肯载外人去归墟岛。”
灵溪突然指着前方的沙丘:“那里好像有人!”
沙丘后蹲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正往竹筐里装晒干的墨鱼干,身边堆着几捆海带。听到动静,他猛地回头,黝黑的脸上沾着沙粒,手里还攥着把小刀,警惕地盯着他们:“你们是来买海货的?”
“我们想找去归墟岛的船。”林砚舟上前一步,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听说只有你们的船能过无妄海。”
少年的眼神更警惕了,把小刀往筐沿上磕了磕:“你们是黑袍人的人?”
苏清寒从怀里掏出那半张地图:“我们是来找东西的,和他不是一路。”
少年盯着地图上的朱砂标记看了半晌,忽然松了刀:“这是老族长画的图。你们要找的东西,在珊瑚林最深处?”见苏清寒点头,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我叫阿潮,是族里的引路童子。跟我来,我阿爸今天要去归墟岛采夜明珠,或许能载你们一程。”
跟着阿潮往渔村走时,灵溪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黑袍人?”
“他上个月来过,”阿潮踢着脚边的贝壳,“要我们族长交出‘镇海珠’,说能治他的怪病。族长不给,他就放火烧了半片海带田,还打伤了三个出海的叔叔。”他顿了顿,扭头看苏清寒手里的丝帕,“你们的碎片,是不是会发光?”
苏清寒指尖一紧:“你见过?”
“见过三块,”阿潮指着远处的礁石群,“我爷爷说,那是‘定海神针’的碎片,能镇住无妄海的漩涡。很多年前,有个穿青衫的公子带着碎片来,帮我们挡住过一次海啸,后来他坐船出了海,就再也没回来——那碎片的光,和你手里的一模一样。”
说话间已到渔村,几十间渔屋依山而建,屋顶铺着海藻,墙缝里塞着晒干的茅草。阿潮的父亲正往鲸骨船上搬陶罐,看到他们时皱了皱眉,听阿潮说完缘由,才沉声道:“穿黑袍的昨天又在海边晃过,你们要是跟他结了仇,上船可以,但出事了别指望我们救。”
苏清寒点头:“我们自己的事,绝不连累你们。”
傍晚时,鲸骨船驶出浅滩,往无妄海深处去。船身比普通渔船稳得多,鲸骨龙骨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灵溪趴在船舷边,看海水从蓝绿渐变成墨黑,突然指着船尾:“那是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黑袍人的船正跟在后面,帆上画着血色的骷髅,在夜色里像只张开翅膀的蝙蝠。
阿潮的父亲骂了句粗话,猛地拉起船帆:“坐稳了!他要抢船!”
船身突然加速,墨色的海水掀起巨浪,苏清寒手里的碎片突然剧烈震颤,丝帕被青光撑破,三块碎片浮在半空,拼合成完整的三角,照得周围的海水泛起银白的光——远处的漩涡竟在光斑里慢慢平息,连黑袍人的船都被定在了原地。
阿潮惊得张大了嘴:“是青衫公子的碎片!真的能镇海!”
苏清寒望着浮在半空的碎片,忽然想起光轮里那个沉入海底的背影——原来那不是消失,是把碎片留在了海里,替海民镇着无妄海的凶险。
黑袍人的船上传来气急败坏的嘶吼,苏清寒握紧腰间的剑,知道真正的较量,从这一刻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