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裹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时，苏清寒的瞳孔在刹那间缩成针尖。那道泛着冷光的骨刃离师妹的后心不过三尺，磷光在刃面流动，映出师妹毫无防备的侧脸——她正忙着用短刀格挡另一名鳞卫的攻击，背后空门大开。
“小心！”
一声厉喝未落，苏清寒已如离弦之箭般扑出。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只凭着本能，左手猛地攥住师妹的后领，将人往侧方狠狠一推。师妹踉跄着撞在岩壁上，短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插进石缝。
而苏清寒自己，则借着这一推的反作用力，旋身迎向那道骨刃。
“嗤啦——”
骨刃擦着她的肩头划过，尖锐的边缘切开粗布道袍，带起一串滚烫的血珠。剧痛顺着肩骨蔓延开来，像有无数根冰针钻进皮肉，苏清寒闷哼一声，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她右手紧握的琉璃盏碎片骤然亮起，青光如薄刃般扫向持刃的鳞卫面门。
那鳞卫身形魁梧，皮肤覆盖着暗青色的鳞片，此刻鳞片缝隙里正渗出黑血——显然是之前沾到的醒神花汁液在灼烧他的躯体。可他仿佛毫无知觉，喉咙里持续发出“嗬嗬”的怪响，空洞的眼眶里翻涌着黑气，骨刃回收的瞬间又带着更狠戾的劲风劈来，目标赫然是刚站稳的师妹。
“师姐！”师妹惊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抓起脚边的石块砸过去，同时扑向石缝去捡短刀。石块砸在鳞卫鳞片上，只发出沉闷的响声，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苏清寒看得心头一紧。这鳞卫的招式看似杂乱，却招招指向师妹的要害，分明是被人操控着要置她于死地。她认出这是聚魂阵催生的傀儡术，被控制者会失去神智，只听从施术者的指令，直至躯体被耗尽。
“阿尘！你看看清楚！”苏清寒厉声喝道，掌心青光暴涨，直直射向鳞卫的面门。她记得这张脸——是三年前在锁魂塔外失踪的同门师弟阿尘，那时他才刚及冠，还总爱追在她身后问些修行的琐事。
青光穿透黑气，落在鳞卫脸上。他挥刀的动作猛地一滞，空洞的眼眶里竟短暂地闪过一丝清明，像是认出了什么。可那清明不过一瞬，便被更浓重的黑气彻底覆盖。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骨刃挥舞得更快，带起的腥风里甚至混杂着鳞片脱落的焦糊味。
就在这时，左侧的爱幡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幡面上绣着的无数笑脸扭曲变形，原本浮现的青云宗山门影像像被揉皱的纸，瞬间碎裂成无数黑絮。那些之前在幡上显现的受伤同门身影，此刻竟化作一股股黑烟，在半空盘旋凝聚，最终拼凑出一个高瘦的黑袍人。
黑袍人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嘴角噙着抹阴恻恻的笑。他手里把玩着一串骷髅头手链，每个骷髅的眼眶里都闪烁着幽绿的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不愧是琉璃盏的传人，竟能在聚魂阵里撑到现在。”黑袍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刺耳又黏腻，“可惜啊，天赋再高，今天也只能成为这忘川谷的养料了。”
苏清寒心头一沉——是幽冥宗的护法！传闻他最擅长操控尸傀和心魔，当年锁魂塔失窃案就有他的踪迹，没想到竟藏在这忘川谷里。
师妹这时已捡起短刀，正与鳞卫缠斗。可她毕竟修为尚浅，面对不知疼痛的傀儡，渐渐落了下风。短刀被骨刃震得虎口发麻，脚步连连后退，后背几乎要贴上摇晃的痴幡。
苏清寒刚想上前支援，身后的痴幡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幡面上的灰雾翻滚，竟缓缓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个梳着双丫髻的男孩，穿着青云宗的小弟子服，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正睁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声音带着哭腔：“师姐，你为什么不救我？那年在断魂崖，你明明可以拉我一把的……”
是小师弟！那个在她入门第二年、跟着她下山历练时失足坠崖的孩子。
苏清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那道声音、那个眼神，与记忆深处最痛的画面重叠——断魂崖边，她伸出的手只差半寸就能抓住那只小小的手腕，可最终只抓到一片虚空。这些年，她无数次在梦里看到这个场景，每次都在惊醒后冷汗淋漓。
“不……不是的……”她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动作瞬间慢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的迟疑，被黑袍人精准捕捉。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扬手甩出一张黑网。那网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织成，网眼密布着暗红色的符文，在空中张开，如同一朵盛开的毒花，带着腥甜的气息，当头罩向退无可退的师妹！
“师妹！”苏清寒猛地回神，睚眦欲裂。可她离师妹尚有几步之遥，根本来不及阻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网落下，看着师妹惊恐的眼神，看着鳞卫的骨刃再次扬起——
千钧一发之际，树洞里那只灰毛小兽突然“吱吱”尖叫着冲了出来。它速度快如闪电，嘴里叼着块沾着荧光粉末的白骨，狠狠砸向黑袍人的手腕。黑袍人猝不及防，手腕一偏，黑网落下的角度顿时歪了半寸。
就是这半寸的偏差，让师妹得以险险侧身躲开。但黑网边缘还是擦过她的手臂，瞬间留下几道焦黑的伤痕，疼得她闷哼出声。
“找死！”黑袍人怒喝一声，反手一掌拍向小兽。小兽灵活地一闪，钻进了鳞卫的脚边，同时发出尖锐的叫声。
苏清寒趁机扑到师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掌心的琉璃盏碎片青光大盛，死死盯着黑袍人：“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及无辜！”
黑袍人冷笑一声，指尖在骷髅手链上轻轻一捻，其中一颗骷髅突然睁开眼：“不急，游戏才刚刚开始。”他抬手指向仍在挣扎的鳞卫，“先让你这位‘好师弟’，送你们上路如何？”
鳞卫像是接收到指令，嘶吼着转身，骨刃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再次劈向苏清寒。而痴幡上的小师弟影像仍在哭望着她，那些最痛的记忆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啃噬着她的心神。
苏清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颤。她知道，此刻稍有不慎，不仅是她和师妹，恐怕连阿尘最后的魂魄，都要彻底消散在这聚魂阵里。
她握紧碎片，青光在周身流转，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师妹，守住心神，别被幻境所扰！”
话音未落，她已迎着骨刃，主动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