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四站在仓库中央,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空气中凝成薄雾。赤红的双眼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地上横七竖八呻吟的马仔,最终定格在像一摊烂泥般蜷缩、只剩痛苦抽搐的刀疤杰身上。暴烈的怒火稍稍平息,但一种冰冷的、掌控全局的煞气依旧笼罩着他。他没有理会那些丧失战意的杂鱼,第一时间快步走向角落。
昭思语蜷缩在生锈的钢架后面,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脸上泪痕交错,被封口胶带粘住的嘴唇周围一片通红,颈侧那道细微的血痕已经凝固。她看着杜十四走近,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茫然,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杜十四在她面前蹲下,动作刻意放轻,与他刚才狂暴的战斗姿态判若两人。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她脸颊上的胶带边缘,声音沙哑却异常低沉:“忍一忍。”
昭思语闭上眼,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杜十四小心翼翼地、用最快的速度,嗤啦一声将胶带撕下。昭思语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嘴唇周围火辣辣地疼。接着,他又迅速解开了反绑她手腕的塑料扎带,那纤细的手腕已被勒出深红的淤痕。
“冇事了。(没事了。)”他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像是在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然后,他脱下自己那件沾染了灰尘和些许血迹的外套,披在她瑟瑟发抖的肩膀上,宽大的外套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令人心安的气息。
就在这时,他耳中的微型通讯器传来了石龙压抑着兴奋和急切的低吼:“十四哥!里面点样?搞掂未?我听到冇乜动静了!(十四哥!里面怎么样?搞定没?我听到没什么动静了!)”
杜十四按了一下耳麦,声音恢复了冷硬:“控制住晒。目标无晒战斗力。可以入来清理。(控制场面。目标丧失战斗力。可以进来清理。)”
“收到!”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仓库那扇紧闭的巨大铁门外传来一阵密集而迅速的脚步声,以及金属撬动的声音!几声沉闷的撞击后,“哐当”一声巨响,大门被从外面强行撬开!
刺眼的午后阳光瞬间涌入黑暗的仓库,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和一片狼藉的景象。石龙一马当先冲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精悍的“天雷”兄弟,人人眼神锐利,动作迅捷,手里拿着的不是砍刀,而是清一色的战术棍和强光手电,显得极有章法。
“控制所有人!检查武器!清点人数!”石龙一声令下,声音洪亮有力。那些兄弟立刻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般散开,两人一组,快速地将地上那些还在呻吟的马仔彻底搜身,解除所有可能的武器,然后用准备好的塑料束带将他们双手反绑,拖到仓库中央集中看管。动作干净利落,效率极高。
石龙快步走到杜十四身边,目光快速扫过披着杜十四外套、脸色苍白的昭思语,眼中闪过一丝松了口气的神情,随即看向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刀疤杰,朝他啐了一口:“呸!死扑街!都有今日!(呸!死混蛋!也有今天!)”
他蹲下身,粗鲁地检查了一下刀疤杰的状况,确认他只是剧痛脱力,并无生命危险,这才站起身,对杜十四道:“师父交带过,呢度嘅手尾要抹干净晒。(师父交代了,这里的手尾要干净利落。)”
杜十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石龙拿出另一部经过处理的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变得公事公办:“喂?系米陈村派出所呀?我系热心市民啊…我喺旧广隆工业区三号仓呢边,发现好多人非法聚集啊,好似喺度打交斗殴,仲非法禁锢咗个女仔!情况好混乱啊!你哋快d派人过来睇下啦!(喂?是陈村派出所吗?我是热心市民啊…我在旧广隆工业区三号仓这边,发现好多人非法聚集啊,好像在这打架斗殴,还非法禁锢了个女孩子!情况好混乱啊!你们快派人过来看看啦!)”
报完警,石龙收起手机,一挥手:“兄弟们,爽手啲!睇下有冇我哋嘅嘢留低?头发、指纹、特别系十四哥可能跌落嘅私人嘢,认真搜!五分钟内搞掂就撇啦!(兄弟们,手脚利落点!看看有没有我们的东西留下?头发、指纹、特别是十四哥可能掉落的私人物品,仔细搜!五分钟内清理完毕撤退!)”
那些手下立刻行动开来,他们甚至带来了小型强光吸尘器和特制的粘尘滚轮,开始仔细地清理杜十四刚才活动过的区域,特别是他战斗和落脚的地方,不留下任何可能的生物检材。同时,有人快速检查了那些被制伏的马仔,确保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能直接联系到“天雷”的物品。
整个过程高效、专业、沉默,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杜十四则始终站在昭思语身边,如同一尊沉默的保护神,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昭思语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这些沉默而专业的人快速抹去所有痕迹,心中充满了震撼和后怕。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天雷”隐藏在纹身店日常之下的另一面——那种冰冷、高效、足以掌控局面的黑暗力量。
很快,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撤!”石龙低喝一声。
两名兄弟上前,粗暴地将瘫软的刀疤杰架了起来。其他人迅速押解着那些被绑好的马仔,如同驱赶羊群一般,将他们往之前预留的那个西南角塌陷的围墙口赶去——那里看似是生路,实则通往一个早已安排好的、远离主路的偏僻角落,正好可以让警方“顺利”找到这群斗殴非法禁锢的嫌疑人,却又不会立刻撞上“天雷”的人。
杜十四弯下腰,对昭思语低声道:“行唔行到?(能走吗?)”
昭思语咬着牙,点了点头,试图站起来,但腿脚依旧发软。杜十四没有再问,直接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膀,几乎是半扶半抱地支撑着她,快速跟在队伍后面,从另一个方向的隐蔽出口撤离。
在他们身后,仓库如同一个被遗弃的舞台,只剩下打斗的痕迹和一片狼藉。所有关于“天雷”和杜十四的痕迹,都已被悄然抹去。
警笛声越来越近,而他们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迅速消失在废弃厂区复杂的地形中。
坐进前来接应的车里,昭思语终于忍不住,全身脱力般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杜十四坐在她旁边,脸色冷峻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现场似乎清理干净了,刀疤杰也落网了。
但不知为何,杜十四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并未完全放松。刀疤杰……真的就是最后的终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