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假期实践,我选了哀牢山的诡异传说。
>入山后手机全部失灵,指南针疯狂打转。
>迷雾中浮现死去的姐姐:“晚晚,为什么丢下我?”
>背包里的录音笔突然播放失踪驴友的忏悔:“山神是镜子...它照见的是...”
>我颤抖着摸向姐姐的脸,触感冰凉如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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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指尖划过报纸粗糙的油墨表面,停在那则标题上:《哀牢山再响诡异回声?失踪驴友临终忏悔录音曝光》。窗外蝉鸣聒噪,搅动着七月午后沉闷的空气,却压不住报纸上那行字带来的寒意。油墨印出的“临终忏悔”几个字,像几滴冰冷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渗进她心里。
“爸!”她扬了扬报纸,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试图掩盖心底那丝隐秘的兴奋,“就它了!哀牢山怪闻,我的假期实践选题!”
父亲林国栋从厨房探出头,眉头习惯性地拧着,额间刻着深深的一道纹路。他看了眼报纸,那担忧几乎要凝成实质:“晚晚,那地方邪性得很。报纸上写得还不够明白?老张头他们村,年年都有人在那山里转晕了头,最后……”他没说下去,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锅铲磕在锅沿上发出一声脆响,“外围看看,拍几张照片就回来,听见没?别让你妈担心。”
“哎呀知道啦!保证就在外围!绝对安全区!”林晚拖长了调子保证,像只急于飞出巢穴的雏鸟,心思早已飘向了那片云雾缭绕的深山。她迅速在班级群里发起了“哀牢山传说探索小分队”的召唤令。
回应得最快的,是陈涛。隔着屏幕都能想象他那副跃跃欲试、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刺激!算我一个!带好装备,这次非得给它弄明白咯!”后面紧跟着一个沙包大的拳头表情。
接着是苏雅,那个总是带着速写本、说话细声细气的文艺女生,发了个小兔子探头探脑的表情:“我…我也想去看看…听说那里的雾…很特别…”语气里怯生生的,又掩不住好奇。
最后是许晴,林晚的死党,回复永远带着一股冲劲儿:“晚晚去哪我去哪!不过说好,真吓哭了你可负责背我下山!”
小队集结完毕。一周后,四个高中生背着鼓囊囊的登山包,站在了哀牢山的山脚下。抬头望去,层峦叠嶂,郁郁葱葱,仿佛一块巨大的、沉默的翡翠。然而,那层层叠叠的浓绿深处,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湿重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泥土和腐烂枝叶的腥味。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如棉絮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苍白的光线,非但没带来暖意,反而衬得山脚下的阴影更加幽深浓重。
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一口粘稠的冷水。
“这地方……”许晴搓了搓胳膊,小声嘀咕,“怎么感觉凉飕飕的,跟开了冷气似的。”
“心理作用吧你!”陈涛豪气地拍了拍胸脯,率先踏上进山的土路,“走着!目标,外围安全区!”
他们计划沿着清晰的主干道走一段,在几处开阔地标打卡拍照,收集些村民口述资料就折返。起初一切顺利,山路虽窄,痕迹却很明显。林间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雀短促的鸣叫,更添几分幽静。陈涛拿着单反相机走在最前,快门声清脆地响着。
“等等!”林晚忽然停下脚步,从背包侧袋掏出手机。屏幕右上角那个代表信号的扇形标志,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你们看看手机,有信号吗?”
许晴、苏雅、陈涛纷纷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的也没了!”
“一格都没有!”
“奇怪,刚进山时还有两格的……”许晴不安地划拉着屏幕。
陈涛皱起眉,从自己专业的登山包侧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金属指北针。他自信满满地托在掌心,等着那枚红色的指针稳稳地指向北方。然而,那指针却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猛地剧烈震颤起来,疯狂地左右摇摆、旋转,完全失去了方向,仿佛一只陷入绝境的陀螺,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嗡嗡”声。
陈涛的脸色变了,他用力拍了拍指北针的外壳,又尝试着变换了几个方向,甚至把它高举过头顶。没用。指针的狂舞毫无停止的迹象,那“嗡嗡”声在一片死寂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
一股冰冷的麻意顺着林晚的脊椎悄然爬升。
“磁场干扰?”陈涛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地方磁场这么乱?大家跟紧点,别掉队!”
队伍的气氛明显凝重起来。脚下的路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路旁那些形态狰狞扭曲的怪树,枝桠虬结,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干枯鬼手。四周只剩下他们踩在湿滑落叶和腐殖层上的“沙沙”声,以及彼此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陈涛,你……你确定我们没走错?”许晴的声音有点发颤,紧紧挨着林晚。
“应该没错……吧?”陈涛的语气第一次不那么笃定,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光线变得更加昏暗。他指着前方不远处一棵被雷劈过、只剩下焦黑扭曲躯干的老树,“看,那棵雷劈木!我记得它,就在主干道边上,我们刚才还……”
他的话戛然而止。四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那棵焦黑扭曲的雷劈木,此刻赫然出现在他们的正前方、左后方……甚至,在他们刚刚走过的路上,也诡异地立着一棵几乎一模一样的焦黑枯树!不止一棵!它们像被复制粘贴出来的一样,散落在视野可及的几个方向,沉默地矗立在愈发浓重的阴影里。
冷汗瞬间浸湿了林晚的后背。一股冰冷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
“鬼……鬼打墙?”苏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抓紧了许晴的胳膊。
“别胡说!”陈涛厉声喝止,但声音里的底气明显不足,带着一种强撑的色厉内荏。他猛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捆荧光绿色的登山绳,“抓住绳子!一个抓一个!我就不信……”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浓雾涌起。
那不是普通的山雾。它像拥有生命和意志,从每一片树叶的缝隙里,从每一块潮湿的岩石底下,从脚下每一寸松软的腐殖土中,无声无息地、汹涌地弥漫开来。前一秒还能看清几米外的树干,下一秒,浓稠得如同实质的灰白色雾气便彻底吞噬了周围的一切。视线被压缩到极限,只能勉强看清自己伸出的手掌轮廓。
“陈涛?许晴?苏雅!”林晚的心跳骤然失序,惊惶地大喊。
“晚晚!我在这儿!”许晴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带着哭腔,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沉闷而失真。
“别乱动!抓紧绳子!”陈涛的声音在左后方响起,同样模糊不清,像从很远的水底传来。
“我看不见你们了!绳子……绳子好像……”苏雅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接着便是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彻底消失在浓雾深处,连同她话语中那根连接着所有人的登山绳,也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瞬间抽走!
“苏雅!”林晚的心猛地沉下去,她凭着记忆朝苏雅最后发声的方向扑去,脚下被盘根错节的树根狠狠一绊,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倒。
预想中撞击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她摔进了一片冰冷刺骨的虚无。浓雾粘稠得如同胶冻,包裹着她,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同伴的呼喊、踩踏落叶的声音,甚至连林间最后那点虫鸣鸟叫,都彻底消失了。
绝对的死寂。绝对的孤独。
只有她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在浓得化不开的雾中回荡,显得异常响亮和诡异。
她挣扎着爬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不敢再大声呼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喉咙。只能凭着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地面上摸索,试图找到一个方向,任何方向。
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冷。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冰碴。
走了多久?几分钟?还是几小时?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就在林晚的神经绷紧到极限,绝望开始啃噬意志时,前方的雾气,忽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在翻滚的灰白色浓雾深处,缓缓显现出来。
林晚的血液瞬间冻结了。她猛地停住脚步,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轮廓。
人影似乎在向她靠近,姿态很熟悉,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温柔。
一步,两步……
雾气被无形的力量轻柔地拨开,如同舞台上拉开的帷幕。一张脸,清晰无比地呈现在林晚面前。
林晚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干。她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湿滑的腐叶地上,泥泞瞬间浸透了她的膝盖。
“姐……”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剧烈颤抖的唇间溢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深埋心底的剧痛。
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寒霜。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滴着冰冷的水珠。最让林晚魂飞魄散的是那双眼睛——空洞,死寂,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仿佛沉淀了无数绝望的灰白,直勾勾地“望”着她。
是姐姐林晓!是五年前那个暑假,在城郊水库边,为了捡回林晚被风吹走的草帽,失足滑入深水区,再也没能上来的姐姐!
可姐姐的脸,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这绝望的深山浓雾里,距离她不到五步!
“晚晚……”姐姐的嘴唇动了,发出声音。那声音极其怪异,像是浸透了水的录音带在劣质喇叭里播放,嘶哑、飘忽,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林晚脆弱的神经上,“为什么……丢下我?”
那空洞的、灰白色的“视线”,牢牢锁定了林晚,里面没有任何属于生者的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无边的怨毒。
“不……不是的……姐……”林晚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和汹涌而出的愧疚瞬间将她淹没。五年前那个阳光刺眼、蝉鸣喧嚣的下午,姐姐滑入水中挣扎的画面,姐姐最后望向她时那充满惊愕和不解的眼神,混合着眼前这张死寂的脸,如同最残酷的刑具,反复碾磨着她的灵魂。“我没有……我喊人了……我……”她的辩解在姐姐那死气沉沉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林晚背包里突然传出“滋啦——”一声尖锐刺耳的电子噪音!紧接着,一个男人极度惊恐、语无伦次、带着哭腔的声音,被强行放大,在这片死寂的浓雾中炸响:
“……镜子!山神是镜子!它照见的……照见的是……啊啊啊——!!”
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电流杂音“滋滋”作响,在浓雾中回荡,像垂死野兽最后的哀鸣。
是那个录音!父亲报纸上报道的,那个失踪驴友临终前录下的忏悔!它怎么会……自己播放了?!林晚的血液彻底凉透。
姐姐那张苍白如纸、死气沉沉的脸,在录音播放的瞬间,极其诡异地……凝固了一下。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那张脸上死寂的灰白色,似乎更深了一层。那没有瞳孔的眼窝里,空洞似乎也扩大了一圈,像两个深不见底、吸引着一切光线的黑洞。
“晚晚……”姐姐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冰冷、更加飘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刮出来的风,“你……也……留下……陪我……”
那惨白的身影,朝着瘫软在地的林晚,无声地飘了过来!湿冷的、带着浓重水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不要过来!”林晚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手脚并用,拼命地向后蹭去,指甲在湿滑的泥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冰冷的泥水混合着腐叶灌进她的衣袖和裤腿,刺骨的寒意让她抖得更厉害。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她胡乱地在身边摸索,指尖猛地触碰到一块棱角分明的坚硬石头。冰冷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了几乎将她吞噬的恐惧迷雾。
“滚开!”林晚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石头狠狠砸向那个逼近的、惨白的身影!
石头穿过姐姐虚无的身体,如同穿过一团冰冷的空气,没有遇到丝毫阻碍,无声地消失在后方翻滚的浓雾里。
姐姐的身影,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那张苍白到极致的脸,依旧挂着那副死寂的表情,空洞的灰白眼窝“凝视”着她,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毫无温度的弧度。湿漉漉的黑发滴下的水珠,落在地面的腐叶上,发出细微却清晰得可怕的“嗒…嗒…”声。
“你……丢下……我……”那浸水录音带般的嘶哑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近,冰冷的怨毒几乎凝成实质,“现在……轮到……你……”
姐姐的身影,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那双苍白得能看到青色血管的手,缓缓抬起,十指弯曲成爪状,朝着林晚的脸颊伸来!空气中那股浓重的水腥味和泥土深处的腐败气息瞬间浓烈到了极致,令人窒息。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在尖叫。就在那双冰冷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
背包里,那支引发这一切的录音笔,在短暂的死寂后,再次爆发出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嘶吼,带着濒死的疯狂,强行撕裂了浓雾的包裹:
“——是心!它照见的是心啊!我们带来的……都是自己的……心魔!跑……快跑——!!!”
那最后的“跑”字,拖得极长极尖锐,带着一种灵魂被撕裂的痛楚,最终被一阵更加狂暴混乱的电流噪音彻底吞噬,只留下“滋啦……滋啦……”的余响,在浓得化不开的雾中反复回荡,如同地狱传来的嘲笑。
“心魔……”
这两个字,像两道裹挟着冰棱的闪电,狠狠劈入林晚混乱一片的脑海。录音笔里男人崩溃的嘶吼,带着一种血淋淋的真相,粗暴地撕开了眼前这极致恐怖的帷幕。
姐姐.……自己的心魔?
五年来,那个沉入水底、再无声息的午后,那个因她一时疏忽而永远失去的背影,那日日夜夜啃噬灵魂的自责与愧疚....像被压抑了太久的岩浆,在这一刻被这诡异的山、这浓稠的雾、这录音笔中濒死的呐喊,骤然引爆!
不是水鬼索命..….是……是我的心?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瞬间刺穿了恐惧的壁垒。
姐姐那双苍白冰冷、滴着水的手,已经近在咫尺!指尖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冻结林晚的睫毛。
林晚瞳孔骤缩,身体被巨大的恐惧钉在原地,但录音笔里那声嘶力竭的“心魔\"二字,如同滚烫的烙印,灼烧着她最后一丝理智。
跑!不能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侧身,不顾一切地朝着与姐姐扑来方向相反的位置翻滚出去!动作狼狈不堪,沾满了湿冷的泥泞和腐烂的树叶。冰冷的泥水灌进她的领口,刺骨的寒意让她一个激灵。
“呼--!
姐姐那双惨白的手带着一股阴冷的风,几乎是擦着她的耳际挥过。林晚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气息拂过皮肤时激起的细小疙瘩。她重重摔在湿滑的地上,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向远离那个惨白身影的方向爬去。
身后,传来一声非人的、极度愤怒的尖啸!那声音不再是姐姐的嘶哑,而是某种更加扭曲、更加空洞的嚎叫,像是无数个绝望声音的叠加,狠狠撞击着浓雾,震得周围的雾气都剧烈地翻滚起来。
林晚不敢回头!她甚至不敢去想那是什么声音!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跑!离开这里!离开这面照见心底最深处恐惧的“镜子”!
她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地冲入浓雾深处。视线被压缩到极限,只能勉强看清脚下几尺之地。粗壮的树根、湿滑的苔藓、盘绕的藤蔓....每一步都像踩在深渊边缘。浓雾像冰冷的、粘稠的裹厂布,缠绕着她,试图拖慢她的脚步。身后,那非人的尖啸声并未停止,反而时远时近,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她。有时仿佛就在耳边,带来一股刺骨的阴风;有时又似乎隔着一片密林,但那冰冷的怨毒却始终如影随形。
肺像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双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浓雾和身后的厉啸彻底吞噬时,前方的雾气似乎……….稀薄了一点点?
她踉跄着冲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雾气的边缘,就在前方不远处,然而,就在那片相对清晰的空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僵直地站立着。
是苏雅!
面朝着空地中央,她背对着林晚,一棵极其巨大、形态扭曲的老榕树。榕树的气根垂落如帘,在稀薄的雾气中显得格外阴森。苏雅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林晚的到来,她微微仰着头,身体以一种极其僵硬、不自然的姿势凝固着,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缚住。
“苏雅!”林晚压低声音,又惊又喜,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呼唤。
苏雅毫无反应。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她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近,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腐叶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距离苏雅还有两三步远时,她终于看清了苏雅面对的方向--那棵巨大老榕树虬结的树干上,布满深深浅浅的树皮褶皱。
而在那些树皮的褶皱里,在垂落的气根缝隙间,在盘绕的藤蔓阴影下……..密密麻麻!
那是眼睛!
无数双眼睛!
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圆睁如铜铃,空洞无神:有的狭长如缝隙,闪烁着阴冷的幽光;有的布满血丝,充斥着极致的惊恐;有的则浑浊不堪,如同死鱼的眼白..…这些眼睛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树皮纹理、苔藓斑点、光线阴影扭曲组合而成的诡异图案,如同最拙劣的孩童涂鸦,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真实感!
它们毫无规律地“镶嵌”在树干上气根上、藤蔓上,层层叠叠,无声地、直勾勾地“盯”着树下的苏雅!每一双眼睛都散发着冰冷的、非人的注视,汇聚成一股庞大而粘稠的恶意。
苏雅依旧僵直地站着,微微仰着头。她的速写本掉落在脚边的泥地里,翻开着。借着微弱的光线,林晚惊恐地看到,那速写本最新的一页上,没有风景,没有树木,只有一片疯狂涂抹的、密密麻麻的、扭曲的眼睛!和她此刻眼前树干上那些,一模一样!
她不是在画树!她是在画这些...这些“东西”!
林晚的胃部一阵剧烈的搅动。她终于明白苏雅为何僵立不动了一-她不是没听见,她是被这些无处不在、充满恶意的“眼睛”彻底攫住了!它们吞噬了她的神智!
“苏雅!别看!醒醒!”林晚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她猛地扑过去,想抓住苏雅的手臂把她拖离这片恐怖的凝视。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苏雅衣袖的刹那--
“嗬 \"
一声极度沙哑、如同破风箱抽动的吸气声,猛地从苏雅喉咙深处挤出!
苏雅的头,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林晚的手僵在了半空,血液瞬间冻结。
苏雅的脸上,一片空白。不是呆滞,是真正的、五官仿佛被抹去般的空白!只有一片平滑的、死气沉沉的皮肤!
而在这片空白的“脸”的正中央,一双巨大、浑浊、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眼睛,正圆睁着,死死地“盯”着林晚!那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非人的恶意和.……一种诡异的“认知”,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它看见她了!
林晚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短促的抽气。
苏雅那空白面孔中央的巨眼,瞳孔骤然收缩!一种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林晚,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意识,狠狠地向内拖拽!周围的浓雾、扭曲的怪树、树干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一切景象都开始旋转、模糊、溶解……
林晚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尖锐的剧痛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那即将淹没她的粘稠黑暗!眼前疯狂旋转的景象猛地一滞,苏雅那张空白面孔中央的巨眼,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而流露出一丝极其短暂的错愕。
就是现在!
林晚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和清醒,身体猛地向后弹开!她甚至不敢再看苏雅那张脸和树干上那些令人作呕的眼睛,转身朝着雾气更为稀薄、远离那棵恐怖榕树的方向,没命地狂奔!
“嗬....嗬嗬.…\"身后,苏雅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更加非人的喘息声,如同某种野兽的低吼。接着,是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踩在湿滑的腐叶上,啪嗒..啪嗒..啪嗒..紧紧地追了上来!
林晚不敢回头!她只知道拼命地跑!肺叶如同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吸气都带来灼烧般的痛楚。双腿沉重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是机械地、疯狂地交替向前迈动。浓雾被她的身体撞开又迅速合拢,像冰冷的、粘稠的蛛网缠绕着她。身后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如同死神的鼓点,越来越近!
眼前突然一空!
她竟然冲出了那片浓雾的边缘!
但还没等她心头升起一丝侥幸,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如坠冰窟。
前方是一片不大的林中空地,几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灰黑色岩石散落在空地上。而就在空地中央,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对峙着。
是陈涛和许晴!
陈涛背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脸色惨白如纸,汗水混着泥污在他脸上淌下道道沟壑。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登山用的多功能军刀,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正颤抖地指向几步之外的许晴。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极度恐惧下的疯狂和挣扎,刀刃的每一次细微晃动都显示着他内心激烈的天人交战。
而许晴,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她的姿势也很奇怪,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以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姿势垂在身侧,手指微微弯曲成爪状。她的脸上,不再是平日里的爽朗或惊恐,而是一种…空洞的、近乎呆滞的表情。更诡异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涛手里的刀,瞳孔深处却没有任何聚焦,反而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度渴望和贪婪的幽光!仿佛陈涛手里握着的不是致命的凶器,而是、某种她极度渴求的珍宝。
“陈涛!许晴!\"林晚惊魂未定地喊出声,声音嘶哑干涩。
她的喊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陈涛猛地一震,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林晚,那眼神里瞬间爆发出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狂喜和求救信号:“林晚!救我!她….她疯了!她要我的刀!她要杀我!
几乎同时,许晴也猛地扭过头!那双空洞、闪烁着贪婪幽光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林晚!那眼神里的渴望,瞬间转移了目标!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低吼,身体猛地转向林晚,僵硬地、却又带着一种野兽扑食般的姿态迈开了脚步!
“滚开!别过来!\"陈涛看到许晴转移了目标,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攫住,对着林晚嘶吼,“她不是许晴!她被.……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离她远点!”
林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有被贪婪控制的许晴步步逼近,身后是苏雅那沉重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喉咙里“嗬嗬”的怪响。她甚至能闻到苏雅身上那股浓重的、带着泥土腥味的腐朽气息!
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陈涛脚下那块巨大岩石的底部。那里,在潮湿的青苔和几片枯叶的掩盖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出一点黯淡的、金属的光泽。
那形状.……是陈涛之前挂在背包上的、那个疯狂打转的指北针!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入林晚混乱的脑海!录音笔里男人崩溃的嘶吼再次回响:“山神是镜子!它照见的是心!
指北针……指向混乱的磁场....镜子...照见心魔...
苏雅画本上那些眼睛,是她内心恐惧被无限放大具象的投射?许晴对刀的贪婪..陈涛此刻握刀指向同伴的恐惧和疯狂.……
那么……这混乱的磁场.….这哀牢山深处诡异的力量....它真正的作用是……放大?扭曲?反射?
混乱磁场..…放大扭曲……反射心绪…
林晚的呼吸骤然停滞了一瞬,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她被恐惧和绝望浸透的脑海里破土而出。她猛地看向步步紧逼、眼神贪婪空洞的许晴,又看向身后那沉重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苏雅那空白面孔中央的巨大眼睛仿佛已经穿透了浓雾。
“陈涛!\"林晚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尖锐得变了调,指向他脚边岩石下的指北针,“扔了它!把那个指北针砸了!快!\"
陈涛正全神贯注地防备着许晴,被林晚这声没头没脑的嘶吼弄得一愣:“什么?指北针?都什么时候了…”
“砸了它!磁场!是混乱的磁场在放大我们脑子里的东西!\"林晚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它像镜子'把我们的恐惧和念头都扭曲放大了!砸了它!试试!”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狠狠劈在陈涛混乱的神经上。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了自己脚边岩石下那个小小的、反射着微光的金属圆盘--他之前慌乱中掉落的指北针。林晚的话虽然匪夷所思,但眼前许晴那绝非正常的状态,苏雅逼近的诡异脚步声,还有他自己内心深处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对“保护自己”的极端执念...这切,都让林晚那疯狂的解释带上了一丝令人心悸的可能性。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陈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决绝。他猛地弯腰,不顾许晴因他动作而骤然加速扑来的势头,一把抓起那块冰冷的金属指北针!
“滚开!\"他对着扑到近前的许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指北针狠狠砸向旁边那块巨大岩石最坚硬的棱角!
“铛--!!!”
一声极其刺耳、几乎能撕裂耳膜的金铁交鸣声骤然炸响!在死寂的林间空地上回荡,甚至短暂地盖过了苏雅沉重的脚步声和许晴喉咙里的低吼。
碎裂的金属碎片和细小的玻璃渣瞬间四散飞溅!
就在指北针碎裂的刹那——
一股无形的、但所有人都能清晰感觉到的“波动”,如同涟漪般猛地以碎裂点为中心扩散开来!
嗡......
空气似乎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
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正扑向陈涛、手指几乎要触碰到他衣襟的许晴,身体猛地一僵!她脸上那种空洞的、贪婪的幽光如同被强风吹散的烟雾,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茫然和震惊,仿佛大梦初醒。她踉跄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伸出的、还保持着抓握姿势的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后怕:“我…….我刚才…….想干什么?
同一时间,林晚身后浓雾中那沉重迫近的脚步声和“嗬嗬”的怪响也戛然而止!浓雾剧烈地翻滚了一下,苏雅的身影在雾气的边缘若隐若现。她脸上那片令人窒息的空白以及中央那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如同融化的蜡像般迅速模糊、褪色、消失!五官的轮廓重新浮现,虽然依旧旧苍白惊恐,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属于苏雅自己的、带着茫然和脆弱的神色。她呆呆地站在浓雾边缘,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又茫然地看向林晚,仿佛刚从一场最深沉的噩梦中惊醒,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连一直萦绕在周围、那股无处不在的、粘稠冰冷如同裹尸布般的浓雾,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冲击,翻滚的速度骤然加快,颜色似乎也变淡了一丝丝。
空地中央,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只有四个人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陈涛还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握着军刀的手仍在微微颤抖,但指向许晴的刀尖已经无意识地垂了下来。他看着许晴恢复清明的眼睛,又看看雾边茫然的苏雅,最后目光落在林晚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震撼和一种.....近乎看怪物的复杂情绪。
“你....你怎么..…\"陈涛的声音干涩嘶哑。
林晚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全靠一股意志强撑着。她剧烈地喘息着,口腔里还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她看着惊魂未定、眼神逐渐聚焦的许晴,又看向雾气边缘、脸上空白和巨眼已经消失、只剩下茫然和残留恐惧的苏雅,最后,目光落在地上那几片指北针的碎裂残骸上。
“镜子.…”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彻骨的寒意,“它照见的.….真的是心…”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指北针碎裂引发的奇异波动,以及许晴和苏雅身上那诡异状态的骤然消退,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林晚脑海中最后一丝迷雾。
镜子..…..扭曲放大的镜子。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穿透尚未散尽的薄雾,望向哀牢山更深、更幽暗的腹地。那里,层峦叠嶂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噬着一切光线。一股比之前遭遇姐姐幻象时更冰冷、更庞大、更令人窒息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缓慢地爬升,几乎冻结了她的血液。
如果一个小小的指北针,仅仅是这山中庞大混乱磁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组成部分,其碎裂就能产生如此明显的效果…….那么,这哀牢山深处,真正构成那面巨大“镜子”核心的东西,会是什么?它又该拥有怎样难以想象的、扭曲放大人心的力量?
苏雅画本上那些密密麻麻、充满恶意的眼睛;许晴对陈涛手中军刀那种近乎病态的贪婪;陈涛在恐惧驱使下将刀刃指向同伴的疯狂.……还有她自己,那从水底深渊爬出来的、承载着无尽愧疚的“姐姐”.…
这一切,都只是被这山、这磁场、这面“镜子”捕获、扭曲、放大了的心绪碎片!
那么,那个留下录音的驴友,他崩溃喊出的“心魔”,他最后看到的镜子核心.…….又是什么?
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问题,如同幽灵般浮现在林晚的脑海:他们现在所经历的,真的只是边缘吗?还是说……从踏入山脚、指北针开始疯狂旋转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身处于这面巨大“镜子”的映照范围之内?而那个所谓的“核心”,那个真正将人心扭曲成怪物的源头,是否正静静蛰伏在这片山林的最深处,如同一个巨大的、等待猎物的.….心脏?
这个念头带来的寒意,远比浓雾更加刺骨。
“走…”林晚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三个同伴,“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现在!马上!”
许晴捂着嘴,眼神里还残留着刚才被贪婪控制时的惊恐余韵,力点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苏雅靠在旁边一棵树上,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丝暖意,她看着林晚,眼神脆弱得像易碎的琉璃。
陈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地上指北针的碎片,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似乎淡了一些、但依旧存在的薄雾以及雾气深处那些影影绰绰、形态扭曲的树影。“对,走!\"他沉声道,迅速将军刀插回鞘中,弯腰捡起自己的背包,“林晚说得对,这鬼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待!指路的东西都没了,但太阳……”他抬头看向被厚重云层和树冠遮蔽的天空,眉头紧锁,“…….只能凭感觉,往回走!找我们来时留下的痕迹!\"
他率先迈开步子,动作恢复了惯有的利落,但紧绷的肩膀线条暴露了他内心的警惕。许晴立刻跟上,紧紧抓住陈涛背包的带子,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苏雅犹豫了一下,看向林晚。
林晚强撑着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走到苏雅身边,轻轻扶住她冰凉的手臂:“别怕,苏雅,我们在一起。走。”
苏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身体微微依靠着林晚,迈开了虚软的脚步。
四人排成一个尽可能紧密的队形,由陈涛打头,林晚和苏雅居中,许晴断后,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记忆中进山的方向摸索前进。浓雾虽然淡了些,但依旧存在,像一层灰白的纱,模糊着视线。脚下的路崎岖湿滑,盘根错节。每一次踩断枯枝的脆响,每一次树叶的簌簌声,都让他们的神经骤然绷紧。
死寂。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山林里一片死寂。连之前偶尔还能听到的虫鸣鸟叫,也彻底消失了。仿佛所有的活物都已逃离,或者……….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吞噬了。
比任何怪声都这种绝对的寂静,更让人心头发毛。
走了不知多久,林晚只觉得双腿像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无比沉重。就在她的体力快要透支时,前方带路的陈涛猛地停住了脚步,身体瞬间绷紧如弓!
“谁?!\"陈涛发出一声短促而凌厉的低喝,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林晚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顺着陈涛警惕的目光望去。
前方十几米外,浓雾的边缘,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下赫然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靠着粗糙的树干,蜷缩着身体,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之间,一动不动。他穿着一身破旧不堪、沾满泥泞的户外冲锋衣,颜色早已分辨不清。旁边地上,丢着一个同样污秽变形的大型登山背包。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脚边,散落着几件物品--一个屏幕碎裂的相机,一个外壳凹陷的水壶,还有.……一支沾满污泥、款式却让林晚瞳孔骤缩的黑色录音笔!
和父亲报纸上刊登的、那个失踪驴友遗物照片里的录音笔....几乎一模一样!
“是……是那个失踪的人?”许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死死抓住陈涛的胳膊。
陈涛没有回答,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个蜷缩的身影全身肌肉紧绷,保持着随时可以出击或后退的姿态。他缓缓地,极其谨慎地向前挪了一步。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个蜷缩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埋在膝盖间的头颅,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抬了起来。
一张脸暴露在稀薄的雾气和昏暗的光线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张脸.……已经很难称之为一张“人”脸了。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深深凹陷下去,紧紧地包裹着骨骼的轮廓,如同一具蒙着皮的骷髅。眼眶是两个深陷的黑洞,眼珠浑浊不堪,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几乎看不到眼白,只剩下一种凝固的、极致的惊恐和绝望。他的嘴唇干裂翻卷,微微张着,露出同样灰暗的牙齿。
但最让林晚感到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的,是他抬头的动作。那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木偶,每一个关节都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而当那张脸完全抬起,“看”向他们时,那双浑浊的凝固着无限恐惧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看到同类”的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仿佛早已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这具被恐惧彻底侵蚀殆尽的躯壳。
“嗬..”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旧日风箱漏气般的嘶哑声音,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那不是招呼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生命即将彻底熄灭前的最后一点气息。
“他……他还活着?\"苏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林晚身后缩。
陈涛死死盯着那张麻木绝望的脸,又看看那人脚边散落的、尤其是那支显眼的录音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带着一种不寒而栗的确定:“不..…他早就'死’了。死在自己的'心'里了。
林晚的目光无法从那张脸上移开。那凝固的、被终极恐惧彻底摧毁的表情,那空洞麻木的眼神,还有那支沾满污泥的录音笔.…这一切,都无声地印证着录音里那个男人崩溃的嘶吼。他看到了“镜子”的核心?他最终被自己内心最深、最黑暗的恐惧彻底吞噬、固化,变成了这副模样?
就在这时,那个蜷缩在树下、如同人形化石般的身影,那双浑浊凝固、布满血丝的眼睛,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死寂麻木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最终竟越过了前面的陈涛、许晴和苏雅,牢牢地、死死地钉在了林晚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锁定”。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
紧接着,那干裂灰暗的嘴唇,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但林晚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读”懂了那个无声的口型。
那分明是----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