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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暑假的蝉鸣聒噪刺耳,林晚指尖划过父亲摊在餐桌上的旧报纸,目光钉在一则豆腐块大小的报道上:“哀牢山腹地再现驴友失联,搜救五日无果,疑涉超自然现象?” 配图是模糊的航拍镜头,墨绿林海翻涌如怒涛,深处氤氲着化不开的灰白雾气,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沉寂。

“爸,哀牢山……真有那么邪乎?” 林晚抬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兴奋。

父亲林建国放下茶杯,眉头习惯性地蹙起,那是老刑警面对悬案时特有的凝重。“邪乎?哼,那地方邪门得很!气候诡变,磁场紊乱,指南针进去就跳舞。更邪的是……” 他压低了声音,像怕惊动什么,“每隔几年就有人进去出不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搜救队好几次在里面……听见不该有的声音,看见不该有的影子!本地人管它叫‘活山’,说那山……会吃人!”

活山?吃人?这几个字像冰冷的蛇,钻进林晚的耳朵,缠绕着她的好奇心。她捏紧了报纸边缘,一个大胆的念头破土而出——这哀牢山的诡秘,不正是绝佳的假期课外实践课题吗?调查超自然现象背后的科学或社会成因,够独特,够刺激!

三天后,一辆沾满泥点的越野车停在哀牢山外围的“青石坳”检查站。林晚跳下车,山风裹挟着浓重的草木腐殖气味和深涧的湿冷扑面而来,激得她一哆嗦。同行的四人陆续下车:闺蜜李薇,胆小而敏感,抱着胳膊警惕地打量四周;体育生王鹏,体格壮硕,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说“有我罩着”;沉默寡言的学霸陈默,背着鼓囊囊的专业登山包,里面是各种仪器;还有本地长大的同学赵雪,眼神里带着对这片山林的敬畏。

“先说好,只在外围!收集点传闻,拍点地貌,天黑前必须下山!” 林晚再次强调,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显得有些单薄。她瞥了一眼检查站旁那块布满苔藓、字迹模糊的石碑,上面刻着几个狰狞扭曲的兽形符号,透着一股蛮荒的邪气。赵雪低声说:“那是很老的‘镇山符’,山民刻的,警告生人莫入。”

他们沿着一条被踩得发白的小径深入。起初,阳光还能透过稀疏的树冠洒下光斑,鸟鸣清脆。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参天古木的枝叶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穹顶,空气变得粘稠湿冷,弥漫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类似蘑菇和朽木混合的甜腻腐败气味。四周异常安静,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脚下踩断枯枝的“咔嚓”声和自己的呼吸心跳,在死寂中无限放大。

“默哥,数据怎么样?” 王鹏有点发毛,凑到正在摆弄一台手持式电磁场探测仪的陈默身边。

陈默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波形和刺眼的红色警告标志,镜片后的眼神凝重无比:“磁场强度波动幅度超过安全阈值三倍!方向……完全紊乱!还有……” 他调出另一个界面,“空气成分异常,惰性气体氡含量超标,不明有机孢子浓度……高得离谱!”

林晚的心沉了沉。她下意识摸了摸挂在颈间的一个小小银质护身符,那是临行前外婆硬塞给她的,说能辟邪。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

“看那边!” 李薇突然指着右侧一片异常茂密的蕨类丛,声音发颤。众人望去,只见几株粗壮的蕨类叶片下,隐约露出一点刺目的橙黄色——是一件破烂不堪的冲锋衣碎片!旁边,散落着一个摔裂的、屏幕漆黑的运动相机,以及半瓶浑浊的矿泉水。

是失踪驴友的遗物!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上林晚头顶。她强作镇定,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拨开蕨叶。冲锋衣碎片上沾满了暗绿色的、滑腻的苔藓状物质,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甜腐气。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碎片边缘,似乎被什么东西……融化腐蚀了?

“别碰那些苔藓!” 赵雪失声惊呼,带着浓重的恐惧,“老人们说……那是‘山鬼涎’,沾上会……会烂肉蚀骨!”

就在这时,林晚颈间的护身符猛地变得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贴在她的皮肤上!她痛得“嘶”了一声,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眩晕感海啸般袭来!眼前的世界瞬间旋转、扭曲!浓稠的灰白雾气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的林间缝隙里疯狂涌出,瞬间吞噬了阳光、同伴的身影、甚至脚下的路!

“林晚!” “薇薇!” “默哥!” 同伴们的惊呼声瞬间被翻涌的浓雾隔绝、扭曲,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堵厚厚的棉花墙。

“抓住手!别散开!” 林晚用尽力气嘶喊,伸出手臂胡乱挥舞,却只抓到一片冰冷湿滑的虚无。浓雾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她的口鼻,那股甜腻的腐败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护身符的灼热感越来越强,像一颗在胸腔里燃烧的小太阳,带来剧痛的同时,竟也诡异地驱散了一部分昏沉。

不知在浓雾中挣扎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就在林晚感觉力气快要耗尽时,前方的雾气突然变得稀薄了一些。她踉跄着冲出浓雾的包围,眼前豁然开朗,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几乎冻结!

她站在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天坑边缘。坑壁陡峭如刀削斧劈,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近黑的苔藓和藤蔓。坑底,并非想象中的乱石溪流,而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幽幽磷光的巨大“蘑菇林”!那些蘑菇形态诡异,有的如同扭曲的人形,伸展着菌盖构成的“手臂”;有的像盘踞的巨蟒,菌柄虬结缠绕;更多的则如同放大了千万倍的惨白大脑,表面沟壑纵横,布满了搏动般的、暗绿色的脉络!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腐气味,正是那“山鬼涎”气味的源头!

在这片诡异菌林的中心,矗立着一座难以形容的“巢穴”。它由无数粗壮如巨蟒的灰白色菌丝虬结缠绕而成,表面布满了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的暗绿色脓液。巢穴的顶端,如同心脏般规律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都带动着整个菌林的磷光随之明灭,发出一种低沉、粘腻、仿佛无数生物在粘液中挣扎爬行的“咕噜”声。这就是哀牢山的“心脏”?那吃人的“活山”本体?!

林晚胃里翻江倒海,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想后退,想逃离这噩梦般的地方,双腿却像灌了铅,钉在原地。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夹杂着王鹏熟悉的、带着惊恐的喘息声,从菌林深处传来!

“王鹏?李薇?陈默?” 林晚的心脏猛地揪紧!他们还活着?在这鬼地方?

护身符的灼热感再次攀升,仿佛在警告她前方极度危险。但同伴的声音像钩子,死死抓住了她。林晚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她小心翼翼地沿着陡峭的坑壁,避开那些滑腻的苔藓和搏动的诡异菌类,一点点向声音来源挪动。

越靠近中心菌巢,那股甜腐气味越浓,空气也越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胶水。磷光照亮脚下,林晚惊恐地发现,湿润的黑色泥土里,半掩着许多东西——锈蚀的军用水壶、断裂的日式刺刀(上面刻着昭和年号)、老式胶卷相机、甚至还有几块已经与菌丝融为一体的、惨白的人骨!

这里……像一个巨大的、吞噬一切的坟场!不同时代误入者的遗骸,都成了这菌巢的养料!

啜泣声和喘息声越来越近。林晚拨开一片垂落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暗红色菌帘,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

一片相对空旷的菌林“空地”上,李薇蜷缩在一株巨大的人形菌菇根部,身体被无数纤细的、闪烁着幽绿荧光的菌丝缠绕着!那些菌丝如同活蛇,正试图钻进她的耳朵、鼻孔和微微张开的嘴巴!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抽搐,发出无意识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她的意识,显然正被强行拖入某个可怕的幻境!

不远处,王鹏背靠着一株蟒形巨菌,状若疯狂!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瞳孔涣散,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正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和脑袋!他手臂上、脸上布满了被自己抓挠出的血痕,伤口处竟然也渗出了一丝丝诡异的、绿色的粘液!他似乎在与脑海中某种恐怖的力量搏斗,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而陈默,则跪在那巨大搏动的菌巢前,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他眼神空洞呆滞,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满足的微笑。他的双手深深插入菌巢表面那粘稠的暗绿色脓液中,无数粗壮的菌丝正顺着他手臂的皮肤向上蔓延,如同纹身般覆盖了他的脖颈,正向他的太阳穴钻去!他面前的地面上,用那粘稠的脓液,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复杂的、如同无数扭曲人形纠缠在一起的符号!

“陈默!醒醒!” 林晚失声尖叫,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要拉开他。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陈默肩膀的刹那——

“咕噜噜噜——!!!”

菌巢顶端猛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沸腾般的咆哮!整个天坑的磷光瞬间暴涨!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狠狠撞入林晚的脑海!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无数混乱、疯狂、充满极致恐惧和痛苦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画面一(冰冷,铁锈味):** 阴森狭窄的坑道,潮湿的岩壁渗着水。惨白的矿灯摇晃,照亮一张张沾满污泥、眼神麻木绝望的枯槁脸庞——是战俘!刺刀寒光闪过,凄厉的惨叫,温热的血溅在冰冷的岩石上。穿着土黄色军服的日军士兵,脸上带着残忍的兴奋,将一具具尸体粗暴地拖向坑道深处一个巨大的、搏动着的、布满粘液的灰白色菌团!菌团贪婪地伸出菌丝,缠绕住新鲜的尸体,如同巨蟒吞噬猎物。

**画面二(灼热,焦糊味):** 巨大的地下空间,炽热的探照灯下。巨大的玻璃培养槽里,翻滚着墨绿色的粘稠液体,里面浸泡着扭曲、膨胀、长出菌斑的肢体和器官!连接着粗大电缆的仪器嗡嗡作响,屏幕上跳动着疯狂的数据。穿着白大褂、眼神狂热的日军研究员,记录着非人的数据。突然,一个培养槽猛烈炸裂!墨绿色的粘液和里面不成形的怪物喷涌而出!惊恐的尖叫,菌丝如潮水般蔓延,吞噬着一切活物……

**画面三(粘腻,甜腐味):** 就是这天坑!菌林初生。一群穿着探险服的现代人闯入,兴奋地拍照、取样。为首的教授(面容模糊)眼神狂热,不顾队员劝阻,将一块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菌核碎片塞进背包:“这是……生命进化的奇迹!是无价之宝!” 菌巢搏动,浓雾升起。队员们开始变得恍惚、暴躁、自残……最终,一个接一个,被蠕动的菌丝拖入菌林深处,成为新的养料……

**画面四(冰冷,绝望):** 一个穿着破烂冲锋衣的年轻男人(正是遗物主人),在浓雾中绝望地奔跑,身后是无数蠕动追赶的菌丝触手。他摔倒在地,绝望地看着手腕上的指南针疯狂旋转。他掏出运动相机,镜头剧烈晃动,映出他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和身后那片搏动的、如同地狱之口的巨大菌巢。他对着镜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不是山!是活的!它在吃……记忆……痛苦……别来……永远别……” 画面被翻涌的墨绿菌丝彻底覆盖,黑屏。

“呃啊——!!!” 林晚抱着几乎要炸开的头,痛苦地跪倒在地!这些不是幻觉!是真实的记忆!是那些被吞噬者临死前最深刻的痛苦烙印!是这座“活山”菌巢的“食物”!

“它在吃记忆……痛苦……” 遗物主人的嘶吼在她脑中回荡。哀牢山“活”的秘密,日军细菌部队遗留的“菌种”,被贪婪的现代研究者唤醒的远古恐怖……一切线索瞬间贯通!

这菌巢!它根本不是植物!它是一个由无数菌丝构成的、拥有原始集体意识的恐怖生命体!它以生物的痛苦情绪(尤其是恐惧和绝望)和临死前的强烈精神烙印为食!那些诡异的孢子、紊乱的磁场、致幻的雾气,都是它狩猎的网!而日军当年的暴行和实验,无意中给它提供了最“美味”的养料——人类在极端痛苦中释放的精神能量!现代闯入者的好奇与贪婪,则不断为它送上新的“祭品”!

护身符的灼热达到了顶点,如同烙铁般烫灼着林晚的皮肤,剧痛却让她从精神冲击的洪流中猛地挣脱出来!她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眼神却因这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变得无比清明锐利!

她看到了!在陈默跪拜的菌巢根部,一块拳头大小、如同跳动心脏般散发着幽绿光芒的晶石——菌核!那是整个菌巢网络的能量核心和控制中枢!

必须毁掉它!

“王鹏!李薇!陈默!” 林晚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带着护身符赋予的某种穿透性的力量,“捂住口鼻!那是幻觉!它在吃你们的恐惧!它在喂你们吃自己的噩梦!醒过来!想想你们最在乎的东西!抓住它!”

她的吼声如同惊雷,在粘稠的精神泥沼中炸开一丝缝隙!

李薇的啜泣声猛地一滞!缠绕她的菌丝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灼烧,猛地收缩了一下!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剧烈地转动起来。

王鹏疯狂捶打自己的动作骤然停顿!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随即被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取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挣脱锁链般的声音。

陈默脸上那诡异的微笑凝固了。他插入菌巢脓液中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覆盖其上的菌丝疯狂蠕动,试图将他拉得更深!他空洞的眼神深处,一点属于陈默的、属于学霸的、属于“逻辑”的光芒,如同风中的烛火,顽强地挣扎着亮起!

机会!林晚顾不上剧痛,像一头被激怒的雌豹,猛地从地上弹起!她抓起脚边一块带着棱角的、锈蚀的日军刺刀残片!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精神一振!目标--菌巢根部那块搏动的幽绿菌核!

就在她冲刺的瞬间!

“嘶啦--!

陈默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他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扭转过来,脸上属于人的表情彻底消失,只剩下菌巢那冰冷贪婪、毫无生机的意志!无数粗壮的菌丝从他手臂、脖颈甚至口鼻中暴射而出,如同无数条狂舞的毒蛇,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抽向林晚!同时,一股更加强大的精神冲击波,如同重锤,再次轰向她的脑海!

护身符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如同一个脆弱的蛋壳,堪堪抵挡住了大部分精神冲击!但林晚依旧感觉脑袋像被重锤砸中,眼前一黑,耳鼻中瞬间涌出温热的液体!

“噗!”一口鲜血喷出!但她冲刺的势头未减!凭借着护身符最后的庇护和心中那股救下同伴、毁灭邪物的执念,她硬生生顶着剧痛和精神撕裂感,将身体压到最低,躲开了大部分抽来的致命菌丝!

\"嗤啦!”一道菌丝还是狠狠抽在她的左肩!瞬间皮开肉绽!火辣辣的剧痛传来,伤口处竟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麻痒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正往血肉里钻!

是孢子!它们在感染!

林晚闷哼一声,身体一个踉跄,手中的刺刀残片几乎脱手!但她咬碎了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距离那块搏动的幽绿菌核只有不到三米!

“拦住她!”一个冰冷、粘腻、如同无数声音叠加的意念,直接在她脑中炸响!是菌巢的意志!通过被它控制的陈默发出!

更多的菌丝从四面八方袭来!李薇和王鹏似乎也被这更强的控制力影响,挣扎的动作再次变得迟缓!

千钧一发!

林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将手中那块滚烫的护身符狠狠扯下!那银质的小符上,外婆用朱砂绘制的符文此刻正散发着灼热的红光!

“外婆.…保佑!\"她心中默念,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护身符朝着陈默那张被菌丝覆盖、只剩下冰冷意志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冷水!护身符砸在陈默脸上的菌丝上,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和刺耳的腐蚀声!覆盖陈默面部的菌丝瞬间焦黑、枯萎、断裂!陈默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这次是他自己的声音!),身体猛地向后倒去,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阻挡消失!

林晚抓住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如同离弦之箭,扑向菌核!手中锈蚀的刺刀残片,带着她所有的愤怒、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刺向那搏动的、散发着不祥幽光的核心!

“给我.……碎--!!!

“噗嗤--!!!\"

一声沉闷而粘稠的破裂声。

刺刀残片深深没入幽绿的菌核!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粘稠、带着浓烈甜腐和绝望气息的墨绿色汁液,如同脓血般狂喷而出!溅了林晚满头满脸!

“嗷--!!!

整个天坑瞬间被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极致痛苦、愤怒和毁灭气息的咆哮充斥!那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巨大的菌巢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兽,疯狂地扭曲、痉挛、搏动!顶端的“心脏”猛烈抽搐,暗绿色的脓液如同瀑布般喷涌!覆盖其上的菌丝纷纷断裂、枯萎!整片诡异菌林,磷光疯狂闪烁、明灭,发出连绵不绝的“噼啪”断裂声!

缠绕着李薇和王鹏的菌丝瞬间失去活性,如同烂泥般脱落!两人软软地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呕吐,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沉的恐惧。陈默也倒在不远处,脸上焦黑的菌丝痕迹触目惊心,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明,带着巨大的痛苦和后怕。

林晚被菌核爆裂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黑色泥土上。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左肩的伤口火烧火燎,被墨绿汁液溅到的皮肤传来剧烈的灼痛和麻痒。她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那如同垂死巨兽般疯狂挣扎、喷涌着污秽汁液的巨大菌巢。

结束了?毁掉核心,这怪物就该死了吧?

然而,就在菌巢的搏动和咆哮达到顶点,似乎即将彻底崩解之际。

“噗!噗!噗!噗..”

无数细微的、如同气泡破裂般的声音,从菌巢表面、从周围那些巨大的、形态各异的菌菇上密集响起!紧接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闪烁着幽绿荧光的孢子云雾,如同喷发的火山灰,从濒死的菌巢和整个菌林里猛地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天坑!

这孢子云震带着比之前浓震强烈百倍的甜腐气味和致幻能量!林晚只吸入了一口,就感到天旋地转,无数疯狂的呓语和扭曲的画面碎片再次冲击她的意识!更可怕的是,她左肩的伤口和被菌核汁液溅到的皮肤,麻痒感瞬间加剧,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疯狂增殖!

“跑....快跑!\"林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声音沙哑破裂,“孢子.....要爆发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离她最近的李薇和王鹏,试图将他们拖起。陈默也挣扎着爬了起来,脸上带着菌丝腐蚀的焦黑伤痕,眼神却异常坚定,踉跄着过来帮忙。

四人互相搀扶,如同暴风雨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船,在疯狂闪烁的磷光和弥漫的致命孢子云雾中朝着记忆中坑壁的方向亡命奔逃!身后,是菌巢垂死挣扎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孢子喷发的恐怖嘶嘶声!头顶,那浓稠的、翻滚的孢子云,如同一个巨大的、墨绿色的、充满恶意的活物穹顶,正迅速升腾,翻滚着,似乎要突破天坑的束缚,涌向外面的世界!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了哀牢山外围的寂静。数架警用直升机如同钢铁鹰隼,盘旋在被翻滚的墨绿色孢子云笼罩的天坑上空,强劲的旋翼气流也无法完全驱散那诡异的不祥云雾。地面,身着厚重防化服、如同白色堡垒的搜救队员和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将四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幸存者抬上担架。

林晚躺在担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浓烈的消毒水气味。防化面罩隔绝了大部分孢子,但透过模糊的面罩视窗,她依旧能看到那片被墨绿云雾笼罩的天坑,如同大地上一块流脓的、活着的伤疤。左肩的伤口被厚厚的无菌敷料覆盖,但皮肉下那细微的、持续的麻痒感,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有些东西,已经种下了。

“核心.….毁了…但孢子…”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旁边穿着防化服的刘队长(接替了林晚父亲的指挥)沉重地点点头,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金属的冰冷:“我们检测到了……前所未见的生物孢子云,活性极强,具有高度侵染性和神经毒性。封锁圈已经扩大到半径二十公里。你们接触到的.…..是最初源,情况.….非常复杂。”他的目光扫过林晚和其他三人身上的隔离服,“你们是英雄,也是…….第一批'感染者’。”

英雄?感染者?林晚扯了扯嘴角,一个苦涩的弧度。担架被抬上直升机,旋翼的轰鸣震耳欲聋。透过舷窗,她最后看了一眼哀牢山。翻滚的墨绿孢子云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蠕动的菌盖笼罩着曾经的天坑,并不断向四周的山林缓慢扩散、渗透。阳光努力穿透,却只在那片墨绿上投下惨淡而诡异的光斑。那座山,并没有死。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致命的方式,继续“活着”,呼吸着,等待着。

一个月后。市传染病防治中心最高级别隔离观察病房。

空气里只有仪器规律的“嘀嗒”声和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洁净得没有一丝尘埃,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生机。林晚穿着蓝色的无菌病号服,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窗外是同样被严格消毒的封闭式小庭院,几株塑料假花在惨白的灯光下散发着虚假的生机。

她的左肩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一大片深褐色、如同灼伤又像苔藓蔓延般的狰狞瘢痕。医生告诉她,深层组织活检显示,有极其微量的未知菌丝残留物嵌入,目前处于“惰性潜伏\"状态,无法彻底清除。而更深的隐患,潜藏在她的血液和神经里--那些入侵的孢子释放的神经毒素和端粒损伤因子。

门无声地滑开。穿着同样蓝色病号服的李薇、王鹏和陈默走了进来。四人相视无言,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同病相怜的默契。

李薇撩起袖子,小臂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蛇鳞般凸起的浅褐色斑点,那是孢子侵蚀皮肤留下的永久印记,时不时会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幻痛。她眼神躲闪,抱着胳膊,低声说:“昨晚.….我又听见了…….那些声音..….那些哭喊......。那个穿冲锋衣的男人……他在雾里跑.…”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摆脱的恐惧。

王鹏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剃了个板寸,头皮上也能看到几块难看的褐色斑痕。“妈的!老子力气至少没了一半!稍微跑两步就喘得像破风箱!医生说什么.…….线粒体功能受损?肌肉纤维异常?”他重重一拳砸在隔离病房特制的、吸音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发泄着无处安放的愤怒和无力。

陈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脸上被护身符灼烧和菌丝腐蚀的焦黑痕迹已经结痂脱落,留下扭曲的粉色疤痕。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异常冷静,却也带着深深的忧虑。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一组卫星图片和生物监测数据。

“哀牢山封锁区..….孢子云的扩散速度比预期慢,但.….范围在持续扩大。”他指着屏幕,上面代表孢子浓度异常的红色区域,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正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周围代表安全区的绿色,更关键的是.…”他放大一张高光谱分析图,“那些被孢子侵染的植物.…...细胞端粒长度...正在出现异常缩短迹象!生长周期紊乱!就像…….被加速了衰老!”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走到窗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强化玻璃,目光仿佛穿透了隔离层,落在那遥远的、被墨绿孢子笼罩的哀牢山脉。菌核毁了,但它的“种子”--那些饱含着掠夺与痛苦基因的孢子--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散播开来。它们不再需要巨大的巢穴,它们将融入土壤、融入植物、融入整个生态系统,潜移默化地进行着另一种形式的“掠夺”--掠夺生机,掠夺时间!

“它在报复..” 林晚的声音干涩而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了真相后的冰冷,“报复当年的暴行,报复我们的闯入…….更报复人类.….对整个自然界的贪婪索取。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冰冷的“嘀嗒”声,像是倒计时。

“我们]...怎么办?\"李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晚转过身,目光扫过同伴们身上的伤痕和眼中的阴霾,最后落在陈默平板电脑上那片不断扩大的、象征孢子污染的不祥红色区域。她走到病房中央那块用于远程会诊的大屏幕前,拿起触控。

屏幕亮起,映出她苍白却异常坚毅的脸庞。她深吸一口气,用笔在屏幕上重重地画下两个词:

掠夺者、共生者。

笔尖在冰冷的玻璃屏幕上划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哀牢山的'活’,源于掠夺。”林晚的声音不高,却在死寂的病房里清晰无比,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日军掠夺战俘的生命与痛苦,喂养了最初的菌种。贪婪的研究者掠夺'神蜕’,惊醒了沉睡的恐怖。我们闯入,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对未知秘境的……掠夺。

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扫过屏幕上的两个词,也扫过同伴和自己身上的伤痕。

“而我们付出的代价,\"她指着自己肩头那狰狞的瘢痕,指着李薇臂上的“蛇鳞”,指着王鹏无力的拳头,“就是被掠夺者打上的烙印--生命的折损,健康的残缺,记忆的污染。甚至..” 她指向屏幕上那片不断扩张的孢子污染区,“整个哀牢山的生态,都在为人类的掠夺买单!它在加速衰老!”

陈默镜片后的目光闪动,接口道:“就像.…一种反噬。我们掠夺自然,最终被自然以它自己的方式….掠夺回来?

是惩罚。”林晚的声音斩钉截铁,“但这惩罚,并非终点。”

她将触控笔的尖端,重重地点在“掠夺者”与“共生者”之间,然后缓慢而坚定地,画了一个箭头从“掠夺者”指向“共生者”。

“菌核已毁,但孢子已散。它们携带的'掠夺'基因,已融入这片山林的血脉。”她的指尖划过屏幕上那片刺目的红色污染区,“哀牢山将以一种我们无法彻底清除的、缓慢侵蚀的方式,继续'活’下去,我们无法将它变回'死山’。

病房里一片压抑的沉默。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似乎要将人淹没。

“但是,”林晚猛地提高了音量眼中那簇在菌巢前燃烧的火焰再次升腾,“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只能等待被吞噬!\"

她转身,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每一个同伴,也仿佛穿透屏幕,逼视着所有关注这场灾难的人:

'哀牢山的'活’,成了既定的事实我们身上的'烙印’,也成了无法消除的警示符。与其徒劳地想着'根除'它,不如认清现实--我们,人类,必须学会与这个被我们唤醒的、带着掠夺本能的'活山………共生!”

“共生?”王鹏愕然。

“对!共生!”林晚的声音斩钉截铁,“用最严苛的禁区,将它'活’的范围死死锁住,如同为猛兽套上最坚固的牢笼!用最前沿的科技,监测它的每一次'呼吸’(孢子活动),解析它的'掠夺'机制寻找抑制其侵蚀速度的方法!用我们身上这些'活’的样本,”她指着自己的瘢痕,“去研究对抗孢子毒素、修复端粒损伤的可能!去成为解开这共生难题的第一把钥匙!\"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隔离病房,投向那片遥远的、被墨绿孢子云雾笼罩的哀牢山脉。翻滚的孢子云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搏动的菌盖,笼罩着曾经的天坑,并不断向四周的山林缓慢渗透。阳光努力穿透,却只在那片墨绿上投下惨淡而诡异的光斑。

“哀牢山不会死去。\"林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宿命感,却也有着磐石般的坚定,“它将以'活山’的姿态,成为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成为铭刻在大地之上的、永恒的警示碑!”

她收回目光,看向屏幕,看向伤痕累累的同伴,也仿佛看向未来所有可能面对类似困境的人类,一字一句,如同誓言:

“碑文只有一句--掠夺者的终点,必是共生者的起点。越过此界,便是以身饲山,烙印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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