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善安置好妹妹来回上学的问题,赵惊弦回到家,大门轻轻一推便开了,显然是为他留的,院子里静悄悄的。
刚踏进院子,目光便被西屋敞开的门吸引。
玉娘正坐在里面,低头专注地做着绣活。阳光斜斜倾泻,为她乌黑的发髻、素净的衣料镀上一层柔润的光晕
听到脚步声,玉娘抬起头,见他回来了,忙放下手中的绣绷和针线,站起身:“二郎回来了。厨房里的饭菜还温在灶上,赶紧吃吧。”
“怎么不午睡?”赵惊弦走近几步,声音带着奔波后的微哑,带着不加掩饰的真切关怀。
他嘱咐过家人不必等他用午食,此刻家人该是午憩的时候。
玉娘避开他过于直接的视线:“歇了会儿,睡不着,就起来做绣活打发时间了。”
“你歇着,我自己来就行。”赵惊弦道。
玉娘的目光在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不费事的,端个饭菜而已,你忙活一上午也累了。”
她说着,已快步向厨房走去,裙裾在身后带起小小的气流。
赵惊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暖意与饱胀感,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被轻轻填满。
玉娘正背对着他,掀开灶上的锅盖,一股温热的饭菜香气飘散出来。
她小心地将饭菜一一端到桌上,动作利落。
赵惊弦坐在凳子上专注地看着她。
“快吃吧。”玉娘摆好饭菜,轻声道,“等会儿我来收拾碗筷。”
“好。”赵惊弦拿起筷子,声音轻缓,“你眼下都有些乌色了,别只顾着做绣活。睡不着也闭着眼睛歇会儿,养养神也是好的。”
玉娘轻轻点了点头:“嗯。”
她转身离开厨房,回到西屋。她并没有真的躺下歇息,只是安静地坐着继续做绣活,等着他吃完,好去收拾碗筷。
赵惊弦安静地吃饭。
院子里很快传来轻微的碗碟碰撞和水声。
玉娘透过敞开的门望出去,赵惊弦正在院中水盆旁,挽着袖子,动作熟练地涮洗碗碟。
她无奈,深知他的性子,劝是劝不动的,便也由着他去。
不一会儿,水声停了。
赵惊弦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西屋门口,挡住了门外斜照的光线。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眉宇间倦色明显,目光沉沉地落在依旧坐着、并未歇息的玉娘身上。
“我有些乏了,”他开口,“这午后阳光有些晃眼,睡觉得把门关上方好。”
他落在她手里的绣活上,眸子温润如水:“屋里暗了,做针线太费眼睛。不如也一同歇会儿吧?”
最后一句,他说得格外轻柔,。
玉娘抬头,对上他带着倦意却关切的眸子。
“好。”
两人解开外裳躺下。
玉娘面朝里侧,赵惊弦侧身朝向她。他并未阖眼,目光流连在她的侧影上。傍晚便需返回书院,此刻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玉娘闭目思忖着心事,并未察觉身后那道热切而专注的目光。
终究是奔波了大半日,有些疲惫的赵惊弦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待他醒来时,身畔玉娘呼吸清浅均匀,已然入眠。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极轻柔地拂过她的乌发,随后悄然起身,半倚在床头,取过桌上放置的书卷,动作轻缓得未发出一点声响。
申时刚过,玉娘悠悠转醒,惊觉自己竟睡着了。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习惯性地翻身,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赵惊弦正半倚床头,眉眼含笑地望着她。
玉娘心头猛地一跳,这才恍然记起他也在榻上。
很快她反应过来,连忙坐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这就去准备晚食。”
赵惊弦温言安抚道:“不必着急。赵攸要去虞家上学,我租了辆马车托虎子接送她,我去书院虎子也会接送,可以省不少时间,晚些吃饭也来得及。”
听他这么说,玉娘心下稍安。
她有条不紊地穿好外裳和鞋子,走向厨房,开始淘米煮饭,为晚食忙碌起来。
申正时分,一家人围坐用晚食。
“清明将至,书院会放两日假,赶不及回老家祭拜。我已去信给大伯,托他们代为祭拜爹和大哥。”饭桌上,赵惊弦说出自己的安排。
此事家人早有预料,听他这样说,倒也并不意外。
赵母点头应道:“行,到时我备些纸钱香烛,咱们就在家中祭拜。”
当初迁来府城时,考虑到不能常回村,赵惊弦便将赵父和赵霁川的牌位也请了来,一直供奉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
一家人用罢晚食,虎子已驾着马车候在赵家门口。
小鲤对大马新奇不已,围着它打转。
虎子下车笑道:“小鲤,想摸摸吗?它很温顺的。”
小鲤大着胆子,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马儿健硕的腿。
此时,赵惊弦背着包袱走出门来。
虎子见了,便对小鲤道:“小鲤,你二叔要去书院了,等我送他回来,再陪你喂马儿玩儿!”
说完,利落地跳上车驾,握住了缰绳。
小鲤知道二叔是去书院读书的,她总听奶奶念叨“二叔读书做大官”。
她仰起脸,冲着正伸手轻抚她发顶的赵惊弦笑,稚气却认真地说:“好!二叔好好读书,将来做大官!”
这番童言稚语,把门口相送的赵母、赵攸、玉娘和车上的虎子都逗笑了。
赵惊弦也忍俊不禁,蹲下身看着小侄女,温声应道:“好,二叔一定好好读书。等二叔考好了,给小鲤买漂亮的新衣裳和好吃的点心,好不好?”
“好!”小鲤开心地拍着小手,用力挥动:“二叔再见!”
马车辘辘驶离。
赵惊弦在书院里埋头苦读,玉娘也开始跟着宋俞学算账。
赵惊弦离家的两日后,小鲤说想吃豆花,玉娘便带着她去了豆腐铺。
赵攸去虞家学堂了,所以只有玉娘和小鲤两人。
玉娘牵着小鲤进去时,正瞧见宋俞坐在柜台后,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算珠碰撞发出清脆利落的声响,玉娘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灵巧翻飞的手指和算盘上跳跃的珠子吸引。
她想到如今家里的银钱是她在管着,看着宋俞如此娴熟地驾驭着算盘,便萌生出学算账的想法。
若是自己也能学会打算盘、理清账目,岂不是更好?
吃完碗里的豆花,玉娘见铺子里暂无其他客人,鼓足了勇气开口:“阿俞,我看你算账这般利落,不知能不能跟你学学这算账的本事?”
她语气诚恳,“我交束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