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的小厮在前头带路,步履轻快,领着他们穿过一道又一道雕饰精美的垂花门。
沿途所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厅水榭临水而建,处处透着主人家的财力与品味。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在一处清幽的院落前停下。院门上悬着黑底绿字的“竹苑”匾额,笔力遒劲。小厮在院门口止步,向内恭敬通传:“大少爷,赵公子和赵姑娘到了。”
很快,虞兴安的长随走了出来:“两位请进!”
院内果然如其名,几丛修竹倚着粉墙,青翠欲滴,更显清幽。
正厅的门敞开着,一眼便望见里面端坐着一人。
虞兴安身穿月白锦袍,并未起身相迎,只是闲适地倚靠在铺着锦垫的紫檀木圈椅中,手中正捧着一只天青釉的茶盏,细细品啜。那份世家浸润出的矜贵,如同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月白锦袍上的光泽,自然而然地流淌着。
听到脚步声,他才慢悠悠地抬眼望来。
“赵兄!”虞兴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这才放下茶盏,仪态潇洒地站起身,大步迎上前来,毫不生分地拍了拍赵惊弦的肩膀,“可算把你等来了!快坐!”
他目光随即落到紧跟在赵惊弦身侧、带着好奇又努力保持规矩的赵攸身上,夸赞:“这位便是令妹吧?果然生得清秀伶俐,瞧着便是个聪慧的。”
赵攸连忙福了福身:“虞大少爷安好。”
“不必多礼。”虞兴安笑道,随即扬声道,“看茶!”
侍立在一旁、穿着比外院丫鬟更为精致素雅的侍女立刻应声,动作轻盈而娴熟地趋前为两人奉茶。
“尝尝,新到的明前龙井,味儿还算清正。”虞兴安重新落座,示意赵惊弦用茶,语气里带着点分享好东西的自得。
他对待赵惊弦的态度,与方才独处时的沉静疏离判若两人。那份骨子里的矜贵与举手投足间的优越感仍在,却在对方面前化作了坦荡的欣赏与毫不掩饰的亲近。
茶香氤氲中,两人聊了几句。虞兴安放下茶盏,想起正事:“教学的地方在韶光院,她们此刻应在上课,我带你们过去认认地方。” 说罢起身,亲自领着二人穿廊过院。
韶光院位于宅邸另一侧。下人们远远见大少爷过来,立刻通传,管事很快迎出,毕恭毕敬行礼。
虞兴安指着赵攸,对管事介绍道:“这位是我同窗赵举人的妹妹,赵姑娘。明日也来同其他小娘子上课,我今日带她来熟悉一下。”
管事心领神会,态度愈发恭敬:“是,大少爷。” 随即按照吩咐,引着三人轻步入内观摩。
学堂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正为十来个小娘子讲解着。
赵惊弦凝神听着,暗自点头,觉得先生讲得清晰有度。他与虞兴安两个男子不便久留,稍站片刻,便退至院中静候。
管事得了虞兴安的示意,又听赵攸兄长是举人,对她格外关照,领着她留在堂内旁听,并低声介绍:“赵姑娘,府上为小姐们请了四位夫子轮流授课,这位是专讲经义的徐老夫子,其他三位您明日便可见到。”
赵攸站在不远处,望着那些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们专注听讲的模样,眼中满是向往,心绪也随之沉浸其中。
约莫一炷香后,管事领着赵攸回到院中。
赵惊弦见妹妹出来,便向虞兴安拱手辞别。虞兴安吩咐下人引路送客。
归家路上,赵惊弦侧首问道:“如何?”
赵攸脸上漾开笑容:“看起来很好。”
见妹妹开心,赵惊弦脸上也浮现笑意。
想到虞家路途不近,每日往返既辛苦又不安全,回到家后赵惊弦去了隔壁孙家。
与孙父孙母见礼后,他问虎子:“虎子,你可会驾马车?”
虎子说会,他有时也会帮人驾车。
“那正好,”赵惊弦点头,“我想请你每日接送小攸去城东的虞家,每日给你八文钱,如何?”
虎子一听,立马应下接送赵攸去虞家。
他下意识就想摆手说不要钱,可话未出口,家中妹妹苍白的小脸和大夫那句“再用几年药便可大安”的叮嘱便浮上心头。想到赵家与自家亲厚,自己不过是帮忙送人却要收钱,他不由得一阵耳根发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赵二哥,你休沐往返家中和书院时,我也一并接送了吧!”
赵惊弦明白他的心思,温言道:“那便如此说定,多谢你了。” 有人接送他,确实省了不少时间。
商量妥当,赵惊弦便带着虎子去了马行。
他仔细挑选,最终租赁了一匹瞧着温顺驯良的老马并一辆结实车厢,月租一两银子,押金五两,马行还附赠了一个喂马的槽子。
这马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因是匹老马几乎没人买,租金相对便宜些,脚力虽不复当年,胜在性子稳当。
马行管事笑呵呵地递过缰绳:“二位驾车回去若觉马有不对,今日内都可回来退换。”
虎子熟练地坐上驾车位,赵惊弦未进车厢,就在他身侧挨着坐下。
赵惊弦见虎子驾车很是熟练,心下安定:“你可知虞家在哪?”
“知道!”虎子接口道,“城东清贵地界儿,那条阔气巷子中间,门头最高那家便是,错不了!”
虎子常给人跑腿,那边自然也没少去。
听他说出确切位置,赵惊弦也就没带他认路。
一路平稳,回到巷子,赵惊弦问道:“马可妥帖?”
“没问题。”虎子爽朗笑答。
赵惊弦随即取出六百文钱递给虎子:“这是你一个月的辛苦钱和马料钱。你隔几日便去马行买些草料回来喂养。”
他方才已问过管事马匹每日所需料钱,这笔钱除去给虎子的两百多文,余下足够马料开支。
虎子觉得钱多了些,刚要开口,赵惊弦便道:“多出的是你添料喂马的辛苦钱,拿着便是。”
“谢谢赵二哥!”虎子爽快收下。
虎子又道:“我家院子宽敞,还有个结实的棚子,不如就把马养在我家院角?省得牵来牵去麻烦。”
赵惊弦思忖片刻便应允:“也好,有劳你一并照看了。”
这棚子是早年为堆放木柴搭的,颇为宽敞,养马的空间也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