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之内,空气仿佛凝固。萧景珩手中那卷描绘着奇异星影图案的羊皮纸,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散发着未知的危险与诱惑。
苏渺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星枢传来的悸动如同警报,疯狂提醒着她这羊皮纸与“观察者”文明的关联。萧景珩拿出此物,绝非偶然!他是在用这东西,测试她的“底细”!
不能承认认识!但完全否认,以萧景珩的多疑,恐怕立刻就会被他认定为刻意隐瞒,后果更糟。
电光火石间,苏渺心念急转。她必须给出一个介于“认识”与“不认识”之间的、模糊却又合理的答案。
她微微蹙起眉头(隔着轻纱,对方只能看到大致轮廓),目光专注地落在羊皮纸上,仿佛在极力辨认。片刻后,她缓缓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与困惑:“殿下,此物……民女似乎在某些极其古老的、关于星象占卜的残破札记中,见过类似的……纹路?但那些札记语焉不详,只言片语提及这些纹路可能与……星辰运转的某种‘规律’或‘轨迹’有关,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文字。民女才疏学浅,只能看出这些,实在惭愧。”
她将图案引向“星象规律”这个相对宽泛且在此界有所记载的方向,既没有完全否认,又没有给出确切答案,反而将问题抛回给了萧景珩,试探他的反应。
萧景珩闻言,温润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似是失望,又似是……果然如此?他嘴角的弧度不变,轻轻卷起羊皮纸,语气依旧平和:“星辰运转的规律?倒是个有趣的说法。看来此物确实玄奥,连苏姑娘也仅能窥得皮毛。”
他收起羊皮纸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随意拿出了一件寻常难题考校她,并未继续深究。但苏渺却感觉到,他对自己那番说辞,恐怕连一个字都没信。他只是暂时按下了试探的触角,如同猎手收回了探出的利爪,等待更好的时机。
“姑娘不必自责。”萧景珩转而道,目光再次扫过她遮掩的面容,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关切,“姑娘才华横溢,却因故遮掩容貌,流落在外,实在令人惋惜。不知姑娘日后有何打算?可愿留在京中?若姑娘有意,孤或可向父皇母后进言,为姑娘在翰林院或皇家书阁谋一职位,也好让姑娘一身才学,不致埋没。”
招揽!赤裸裸的招揽!
苏渺心中冷笑。这绝非惜才,而是要将她放在眼皮底下,便于掌控和探查!一旦进入皇家体制,她将彻底失去自由,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东宫的监视之下。
“殿下厚爱,民女感激不尽。”苏渺微微屈膝,语气带着惶恐与推辞,“只是民女闲散惯了,受不得宫规约束,且家中尚有老仆需要奉养,实在不敢领受殿下如此恩典。此番入京,只为探亲访友,不日便要返回江南。”
她再次抬出“江南”和“家仆”作为挡箭牌,态度谦卑却坚定。
萧景珩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温润的眸子仿佛能穿透轻纱,看进她的心底。他没有立刻说话,水榭中只剩下风吹纱幔的细微声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既如此,孤也不便强求。只是可惜了姑娘这般才华……望姑娘在京期间,诸事顺遂。若遇难处,可持此玉牌至东宫门房,自会有人相助。”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小巧的、并非嵌有秩序碎片的那块、看似普通的青玉牌,递了过来。这玉牌本身并无特殊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信物或……标记。
苏渺心中警铃再响。这玉牌,说是相助,实则更像是一个定位和监视的标记!一旦接下,恐怕行踪更难隐秘。
但太子亲赐,众目睽睽之下(远处还有内侍和可能存在的眼线),她若拒绝,便是大不敬!
“民女……谢殿下恩典。”苏渺垂下眼帘,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了那枚仿佛带着无形重量的青玉牌。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玉石时,她能感觉到萧景珩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一瞬。
“去吧。”萧景珩摆了摆手,转过身,再次面向湖面,仿佛对她失去了兴趣。
苏渺如蒙大赦,再次行礼后,保持着镇定,一步步退出了水榭。直到走出很远,离开那片临水区域,重新汇入喧闹的赏珍宴人群,她才感觉那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稍稍散去,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墨规和阿武立刻迎了上来,眼中带着询问。
苏渺微微摇头,示意回去再说。她将那枚青玉牌紧紧攥在手心,感觉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赏珍宴接近尾声,皇后凤体倦怠,率先起驾回宫。宾客们也陆续开始告辞。
苏渺随着人流走出御花园,坐上返回锦绣阁的马车。车厢内,她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小姐,情况如何?”墨规急切地问道。
苏渺将水榭中的对话,以及那卷羊皮纸和青玉牌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墨规脸色凝重:“太子果然起了疑心!那羊皮纸定非寻常之物!还有这玉牌……这是要将小姐您置于他的监视之下啊!”
阿武握紧了刀柄,沉声道:“不如让我趁夜潜入东宫,将那玉佩……”
“不可!”苏渺和墨规同时阻止。
“东宫守卫何等森严?更何况太子本身修为深不可测。贸然行动,无异于送死,还会彻底暴露我们的目的。”苏渺冷静分析,“他现在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凿证据。我们还有周旋的余地。”
她看着手中的青玉牌,眼神锐利:“这玉牌是危机,但也未必不是机会。他既然想监视我,或许……我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反向获取一些关于东宫,关于那块碎片的信息。”
“小姐的意思是?”墨规若有所思。
“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苏渺道,“关于太子近日的动向,他接触的人,尤其是与古物、星象、或者任何异常能量相关的事情。墨老,动用一切资源,尽快查明。另外,这玉牌……找机会,看看能否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弄清楚它除了作为信物,是否还有其他功能。”
“老奴明白。”墨规点头。
苏渺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萧景珩那双温润却冰冷的眼睛,以及那卷描绘着星影图案的羊皮纸。
太子萧景珩,这个原书中的病娇反派,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他不仅权势滔天,似乎还触及到了这个世界更深层的秘密。
与他的交锋,才刚刚开始。而那块嵌在他贴身玉佩中的秩序碎片,如同悬挂在悬崖边的珍宝,诱惑着她,也随时可能让她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