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言云握紧腰后的鞭子，牛皮的凉意透过掌心。
金属环扣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轻响，仿佛在呼应远处水面下传来的沉闷嗡鸣。
她盯着海子中央翻涌的墨色漩涡，那些气泡正以诡异的频率炸开，将倒映的朝阳搅成支离破碎的血色光斑。
\"拿着东西，下水！\"她猛地抽出软鞭，鞭梢划破空气发出锐利爆响。
黑瞎子几乎是同一时刻扣住吴邪后领，张起灵已经将防水背包甩上肩头。四人还未踏入浅滩，岸边的沙砾突然开始剧烈震颤。
吴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进齐腰深的水里：\"不是！为什么要主动跳进危险里？\"
\"古潼京的海子会移动！\"柯言云边说边将防水布裹在身上，鞭子末梢精准缠住张起灵的背包带，\"等它彻底消失，我们连入口都找不到！\"
\"屏住呼吸！\"黑瞎子突然将柯言云拽进怀里，三人一同沉入水底。
……
黑瞎子睫毛颤动着掀开眼帘，墨镜不知何时已脱落，刺目的白光像无数银针扎进瞳孔。他猛地撑起上身，沙粒簌簌滑落。
身下是一片泛着珍珠母贝光泽的白沙，细得如同月光碾碎的粉末，却没有半分温度，寒意透过掌心直窜脊梁。
\"醒了？\"张起灵不知何时已起身，黑金古刀横在膝头，刀身倒映出远处扭曲的地平线。
他的目光扫过黑瞎子泛白的脸色，又看向不远处蜷缩的身影。
黑瞎子喉结滚动，膝盖陷进沙中却感觉不到实感，像是踩在流动的云絮上。
柯言云的鞭子还缠在腰间，褪色的红绸带被风沙卷着轻扬，他颤抖着伸手，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时心脏几乎停跳：\"言言？醒醒！\"
柯言云睫毛轻颤，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
她在剧烈咳嗽中睁开眼，惊觉自己正躺在雪浪般的沙海里，呼吸间全是金属锈味。
黑瞎子立刻脱下外套裹住她，指腹擦过她嘴角的血迹，染得通红。
\"这是......\"柯言云想坐起身，却发现全身关节像被冻住般僵硬。
张起灵突然按住她肩膀，掌心传来的暖意让她一颤。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百米外的沙丘上，吴邪的背包孤零零地歪倒着，拉链大开，散落的装备表面凝着层白沙。
黑瞎子的笑声里带着几分沙哑：\"看来咱们进到真正的古潼京了。\"
柯言云扶着黑瞎子的胳膊站起，沙粒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远处那辆半截车身埋在白砂里的卡车，铁皮外壳锈蚀成暗褐色，车斗里积着半人高的沙堆，却还能看清驾驶室上剥落的星形标志。
吴邪被张起灵拎着后领拽起来时，还在揉着发肿的脸颊，直到看见那辆卡车，眼睛突然瞪得溜圆。
黑瞎子蹲下身敲了敲卡车轮胎，橡胶表面皲裂得像枯树皮：“这种实心胎是三十年代的货，跑铺装路面都费劲，更别说在流沙区撒野。”
他指尖蹭过车门上模糊的俄文字母，忽然用军刀撬开变形的车窗，铁锈粉末簌簌落进沙里，“大徒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吴邪凑过去，鼻尖差点碰到驾驶座上的白骨手骨：“师傅您看这方向盘——磨损痕迹不是很新！你说这下面会不会…”
黑瞎子“那就要看看这沙子里面有什么了……”
吴邪扒开卡在车轮旁的沙砾时，指尖突然触到硬邦邦的异物——半截露在沙外的枯骨手腕上，还套着枚生了绿锈的银质腕表。
黑瞎子蹲下身拨开尸身覆着的白砂，卡其布工装肩章上的齿轮徽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四十年代美军工程兵团的制服，这种斜纹织法在诺曼底登陆时就淘汰了。”
他用军刀挑起衣角，内侧绣着的姓名缩写“J.R”已被风沙磨得模糊。
吴邪说“那这不会就是言言说的张启山的那个工程吧。”
“那里有东西。”张起灵的刀尖插进界碑旁的沙地，青灰色石料上“古潼京零五六”的刻痕里渗出暗红粉末。
柯言云蹲下身拂去碑面浮沙，底部九瓣莲纹的凿痕让她心脏猛地一缩——这是当年九门勘探队特有的标记，每座界碑都对应着地下工事的坐标。
“吴邪说得对。”柯言云指尖划过碑上的刻痕。
她忽然直起身，朝远处连绵的白砂丘扬了扬下巴，那些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的沙丘轮廓，此刻竟隐约勾勒出巨蛇盘卧的形状，
“欢迎来到真正的古潼京，吴邪，这里的每粒沙子下面，都埋着九门不愿提起的秘密。”
吴邪在扒开第七具干尸时，手指突然触到硬邦邦的金属疙瘩。那具蜷缩成虾状的尸体腰间缠着蛛网般的帆布带，六枚锈迹斑斑的手榴弹像糖葫芦串在腰际，引信线已被沙粒磨得露出黄铜芯。
他刚想喊“快看”，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已闪电般劈来——不是砍向尸体，而是精准挑飞了那枚正在脱落的手榴弹。
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声掀飞整片白沙，气浪将柯言云掀得撞进黑瞎子怀里。
\"操！\"黑瞎子搂着她就地翻滚，后背撞上另一辆卡车的油箱。
漫天飞舞的沙砾中，吴邪顶着背包狼狈爬起，只见原本平整的白漠突然塌陷，二十余辆锈迹斑斑的卡车如同被惊醒的铁兽，从流沙下露出狰狞的轮廓。
它们首尾相连，组成一条蜿蜒的钢铁长蛇，车斗里塞满了缠着帆布的长条形物体。
柯言云在爆炸的气浪刚过就踉跄着站起来，沙尘还在簌簌往下掉，她抬手就给了吴邪后脑勺一巴掌：“吴邪！你有毛病啊！看见手榴弹不先喊人？想把我们全炸死在这里陪葬啊？”
吴邪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头委屈得像只炸毛的狗：“我喊了啊！是小哥反应太快……”
“喊个屁！”柯言云抄起鞭子在他面前甩了个脆响，鞭梢擦着他鼻尖过去，“下次再毛手毛脚，我拿你当探路饵扔前面！”
黑瞎子在旁边憋笑憋得肩膀直抖，伸手把她往怀里揽：“行了夫人，小吴邪知道错了——你看他脸都白了，再吓该哭了。”
柯言云猛地转身，\"这就是你们教的好徒弟？\"她杏眼圆睁，目光如炬地扫过黑瞎子和张起灵，\"一个教出个愣头青，一个当睁眼瞎？\"
张起灵闻言默默将视线飘向远处螺旋沙丘，黑金古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喉结轻滚：“……教他的是瞎。”
\"嘿！哑巴张你可真行！\"黑瞎子夸张地张开双臂，墨镜滑到鼻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合着我辛苦教学，最后全成背锅侠了？\"
他突然伸手勾住柯言云的腰，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轻笑：\"夫人要是气不过，今晚我给您当人形沙袋？\"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卡车车厢突然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腐烂的帆布被撕裂出狰狞的裂口，一股腐臭气息混着沙尘扑面而来。
四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已经出鞘，刀刃在白漠的强光下泛着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