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老槐树筛下斑驳阳光,秦淮茹攥着布包站在何雨柱面前,辫梢的红毛线被风吹得扫过手背——方才听了那些话,她只觉后颈发凉,仿佛真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往火坑里跳。
“柱子哥,我该咋跟贾家说啊?”她绞着辫绳,碎花布衫下的手指捏得泛白,“媒婆说中午留我吃饭,这会儿回去……”
“慌啥?”何雨柱往磨盘上一坐,鞋底碾过脚边的槐花,“吃顿饭又不掉块肉,就当是尝个城里的杂面窝头。吃完让媒婆送你回家,回头托人带个话,就说家里老人觉得八字不合——农村人讲究这个,贾家挑不出错。”
秦淮茹眼尾轻轻一颤,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她从记事起就跟着爹娘在生产队挣工分,手掌磨出的茧子比爹的锄头把还厚,原以为嫁进城里能松快些,却不想头一回相亲就撞上算计。何雨柱说的没错,贾东旭连双囫囵鞋都没有,哪来的底气娶媳妇?怕是全靠贾张氏那张嘴哄人。
“柱子哥,我懂了。”她摸了摸布包里的纸条,指尖触到硬邦邦的杂面窝头,“我不会说漏嘴的,就当……就当我嫌他家糖太苦。”
何雨柱笑了,从裤兜摸出张皱巴巴的粮票塞给她:“拿着,回头进城买块花布,别委屈自己。我在鸿宾楼当学徒,虽说没转正,但后厨的大师傅们都熟,你要是来……”话没说完就听见媒婆的喊声,赶紧摆手,“快回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四合院中院,贾张氏正踮脚往院外望,见秦淮茹回来,立刻堆起笑迎上去:
“哎哟淮茹,茅房找着没?咱这儿的公厕比你们村头的干净多了吧?快进屋,东旭在屋里等着呢!”
秦淮茹跟着进了堂屋,鼻尖钻进股子混合着霉味的面香——桌上摆着几个杂面窝头,边上是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碴粥,连点咸菜丝都没见着。贾东旭坐在八仙桌旁,见她进来,慌忙站起身,工装裤膝盖的补丁蹭到桌角,发出“刺啦”一声。
“坐、坐啊。”贾东旭搓着手,眼神往她辫梢的红毛线瞟,“那个……今儿个天儿挺好的,你家地里的麦子该熟了吧?”
秦淮茹盯着碗里的玉米碴,忽然想起何雨柱说的“每月工资全上交”。
眼前的小伙子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利索,以后成了亲,怕是连块糖都要跟贾张氏伸手要。她捏紧布包,指尖触到何雨柱给的水果糖,忽然觉得这糖比贾家的窝头甜多了。
“东旭哥,我……”她刚开口,就被贾张氏打断,老太太端着盆洗锅水从厨房出来,嘴角沾着面疙瘩,“淮茹啊,一会儿吃完饭,让你吴姨带你去趟粮店,瞅瞅城里的粮票啥样儿——咱们家虽说没缝纫机,但粮票可是攒了不少呢!”
媒婆吴大娘赶紧接话,花手绢在手里晃成朵花:
“可不是嘛!东旭他爹留下的抚恤金,那可是能买十台缝纫机的钱!淮茹你嫁过来,妥妥的城里媳妇,以后生了娃,都能上钢厂子弟校!”
秦淮茹抬头望了眼易中海,老头儿正蹲在门口抽旱烟,烟袋锅子明灭如星,却故意不往屋里看——显然是知道贾家的底,却跟着打圆场。她忽然想起何雨柱的话:“你是嫁给贾家,又不是嫁给易中海。”
“吴姨,我……我今儿个有点头晕。”秦淮茹站起身,指尖蹭过布包上的补丁,“家里还有猪没喂,想让您送我回去……”
贾张氏的笑僵在脸上,眼神往媒婆身上瞟:
“这饭还没吃呢,咋能走?东旭,快去给淮茹倒碗热水!”
“不用了,贾姨。”秦淮茹往后退了半步,鞋底碾过地上的槐花,“我娘说,相亲头一回上门,不能待太久……”话没说完就被媒婆拽住,吴大娘的指甲掐进她胳膊,小声嘀咕:“你这丫头咋回事?贾家条件多好啊,别不识好歹!”
秦淮茹咬了咬嘴唇,忽然想起何雨柱塞的纸条:“贾张氏好吃懒做,抚恤金攥紧不放。”
她抬头望了眼墙上的相框,贾东旭他爹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笑得一脸憨厚——可他留下的抚恤金,却成了贾张氏算计人的本钱。
“吴姨,我想好了,这门亲事……”她深吸口气,指尖捏紧布包,“我家老人说,八字不合,怕是成不了。”
堂屋里忽然静得能听见针落的声音。
贾张氏的脸涨成紫茄子,笤帚疙瘩在门后晃了晃,到底没敢抡起来——毕竟是在相亲,传出去不好听。易中海磕了磕烟袋锅子,眼神往秦淮茹的布包上瞟:“淮茹啊,八字不合都是老话,咱新时代讲究自由恋爱……”
“不用了,易师傅。”秦淮茹福了福,转身往院外走,辫梢的红毛线扫过贾张氏的手背,“谢谢贾家的招待,窝头我带走了,给家里弟妹尝尝城里的味道。”
何雨柱蹲在西厢房门口擦自行车,见秦淮茹出来,故意提高声音哼起小调:
“正月里来槐花开,二八姑娘踩缝纫机……”
秦淮茹回头望了眼,见他冲自己眨眨眼,赶紧低下头往院外走——到底是城里小伙儿,连哼曲儿都带着股子利落劲儿。媒婆骂骂咧咧地跟在后面,花手绢甩得哗哗响:“你这丫头,放着好好的城里媳妇不当,偏要回农村喝西北风!以后别后悔!”
巷口的槐树叶沙沙作响,秦淮茹摸出何雨柱给的水果糖,糖纸在手里发出“沙沙”响。
她忽然想起刚才在贾家,贾东旭往她手里塞了颗水果糖,橘子味的,跟何雨柱给的一个样——可前者手心冒汗,后者指尖带着肥皂香,到底是不一样的。
“柱子哥,谢谢你。”她对着四合院的方向轻声说,红毛线在风里晃了晃,像句没说出口的“保重”。
何雨柱听见了,却没回头,只是把自行车铃摇得“叮铃”响。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他工装裤上洒下斑驳的影,像撒了把碎金子。他想起师傅说的“暗劲入门要护短”——护着秦淮茹这样的老实人,便是他何雨柱的“短”。
贾家堂屋里,贾张氏摔了个搪瓷缸,碎瓷片溅到易中海脚边:
“都怪你!说啥八字不合,肯定是你没把姑娘哄好!”
易中海捡起烟袋锅子,眼神往何雨柱的西厢房瞟:“甭怪我,怕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何雨柱那小子,今儿个跟淮茹在巷口说了半天话,保不齐……”
“他敢!”贾张氏抄起笤帚疙瘩就往外走,“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何雨柱听见动静,跨上自行车就往外骑,车筐里的铝饭盒叮当作响:
“贾姨,您老慢走!小心别摔着——我去鸿宾楼上班了,今儿个后厨炖排骨,您老要是想吃,趁早断了念想!”
巷口的风裹着槐花香,把他的话吹得七零八落。
秦淮茹走在回城的公车上,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槐树,忽然笑了——幸好遇见了何雨柱,不然她这会儿怕是正对着贾家的杂面窝头掉眼泪呢。布包里的水果糖硌着她的手心,像颗揣在怀里的小太阳,暖烘烘的,让她想起何雨柱说的“甭客气,我正义感强”。
这世道虽乱,可总有些人心是热的,像何雨柱,像她攥在手里的水果糖,甜得实在,暖得踏实。
秦淮茹摸出纸条,借着车窗的光又看了眼,忽然觉得这纸条比媒婆的花言巧语重多了——那是个陌生人的善意,是她在这城里头一回感受到的、不带算计的好。
公车在村口停下,她踩着黄土路往家走,辫梢的红毛线沾了些草叶,却比在贾家时轻快多了。
远处传来母亲喊她的声音,带着股子焦心的热:“淮茹!相亲咋样了?贾家能买缝纫机不?”
她抬头望了眼头顶的太阳,忽然觉得天格外蓝,云格外白,连脚边的狗尾巴草都透着股子利落劲儿:“娘,那亲事黄了!咱不嫁了!”
母亲愣住了,手里的锄头“咚”地砸在地上:“黄了?咋黄的?”
秦淮茹笑了,摸出何雨柱给的水果糖塞给母亲,糖纸在风里发出清脆的响:“娘,咱找个实在人家,不图缝纫机,不图抚恤金,就图个心眼好——您说,成不?”
母亲捏着糖,忽然看见她布包上的补丁,还有辫梢沾的草叶,忽然红了眼眶:“成,咱闺女啥样的好小伙儿找不着?犯不着给人当牛做马……”
夕阳把母女俩的影子拉得老长,踩在黄土路上,像两株挺括的向日葵。
秦淮茹回头望了眼城里的方向,槐花香还在风里飘着,却渐渐淡了——有些事,就该像这花香一样,来得清楚,去得干净,不留算计,只留善意。
何雨柱在鸿宾楼后厨挥着菜刀,听着案板上“咚咚”的声响,忽然想起秦淮茹走时的眼神——带着释然,带着感激,像块洗干净的粗布,虽不华丽,却透着股子让人踏实的暖。
他勾了勾嘴角,刀刃闪过,五花肉切成薄如纸的片儿,码在瓷盘里像朵盛开的花——这世道啊,总得有人把算计切成片儿,把善意码成花,让老实人瞧得见、摸得着,才算不辜负这一身的劲气,不辜负这颗热乎的心。
暮色漫进四合院时,贾张氏还在中院骂街,唾沫星子溅在槐树根上,惊飞了几只麻雀。
何雨柱坐在西厢房门口,看雨水蹲在地上数糖纸,红毛线在夕阳里晃啊晃,忽然觉得这日子挺实在——护着妹妹,帮着该帮的人,顺便看贾家的算盘珠子崩了他们自己的手,比啥都强。
夜风掀起窗纸,漏进几缕槐花香。
何雨柱摸出系统面板,“药理熟练度”又涨了几点,可他这会儿更惦记着明天去师傅家送药膳——顺便问问,那八棱梅花锏的“暗劲催锏诀”,是不是跟切五花肉一样,讲究个“刚柔并济”。
窗外,老槐树沙沙作响。
某片槐花忽然落在何雨柱的袖口,像个轻轻的点赞,带着春天独有的、干干净净的爽——这一晚,四合院的梦照旧热闹,可有些人、有些事,却在这热闹里悄悄变了模样,变得透亮,变得敞亮,像被雨水洗过的青石板,虽有坑洼,却走得踏实,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