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煤烟味灌进鸿宾楼后厨,李保国握着烟袋锅的手顿了顿,烟丝火星子在暮色里明灭:“柱子,那贾张氏要是再找茬,你就把师傅的炒勺拎过去——咱厨子的家伙事儿,除了颠勺,还能敲醒那些拎不清的人。”他盯着何雨柱腕子上练桩功磨出的薄茧,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在济南府学徒,也是这么被师傅护着过来的。
何雨柱擦了擦炒勺,铜锅沿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师傅放心,我有数。”他没说昨儿夜里看见贾张氏蹲在自来水龙头边偷接公家水,搪瓷盆里泡着刚捡的菜帮子——这种腌臜事,说给师傅听反而添堵。倒是李保国提到让雨水搬去跟师娘住,让他心里暖了暖:师娘家的西厢房早收拾出来了,炕头还贴着张“年年有余”的年画,是师娘特意给雨水买的。
“今儿下班就带雨水过去吃顿饭,”李保国往他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头是刚出锅的糖火烧,“你师娘腌了酸黄瓜,雨水爱吃。”纸包还带着灶台的热气,何雨柱攥在手里,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走街串巷,饿极了时父亲塞给他的烤白薯——都是带着烟火气的暖。
……
从杨佩元的小院出来时,胡同里的煤油路灯刚亮。何雨柱踩着砖缝里的槐树叶往前走,怀里揣着杨先生新画的《形桩图谱》,宣纸边角还带着墨香。路过南锣巷口的卫生所,看见个穿蓝白制服的身影正推着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着个铁皮药箱,随着车轮颠簸发出细碎的响。
“何雨柱同志?”
软糯的声音带着些试探,何雨柱抬头,见对方摘下护士帽,乌亮的单马尾晃了晃——正是学丰药馆的谢颖琪。她今儿穿的护士服洗得发白,领口的蓝边磨出毛茬,左胸别着枚“为人民服务”的红徽章,在路灯下微微发亮。
“谢姑娘?”何雨柱停住脚步,注意到她鞋面上沾着些土,像是从城外的卫生所回来,“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谢颖琪脸颊微微发烫,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爷爷让我给你送个信。”纸袋边角带着药香,何雨柱接过时,指尖触到里头叠着的信纸,还有片压平的黄芪叶——是学丰药馆的老规矩,送药方必夹一味主药的叶子。
“爷爷说,最近有两个药馆和武馆的人总去店里打听抓补气血药的主顾,”谢颖琪盯着他袖口的蓝布补丁,忽然想起爷爷说的“这孩子是个练家子”,声音不自觉放轻,“爷爷让我提醒你,要是有人问起,千万别透露太多。”
何雨柱心里一凛,想起铁骨武馆李二虎被枪杀的那天,凶手身上掉的那块带符号的布料——难不成方德胜和李开牛的“合作”,跟敌特有关?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形桩图谱》,忽然觉得谢颖琪递来的纸袋沉甸甸的,里头装的何止是张纸条,是老爷子对晚辈的惦记。
“替我谢谢谢老哥,”何雨柱把纸袋小心塞进怀里,抬头看见谢颖琪发梢沾着片槐树叶,抬手想替她拂掉,却在半空顿住——到底是年轻姑娘,这么冒失了不好。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发顶:“头上有叶子。”
谢颖琪慌忙抬手去摸,马尾辫甩得老高,倒把叶子抖落在地。她蹲下身捡叶子,搪瓷药箱碰在青砖上,发出“当啷”一声:“爷爷还说,你要是有空,去店里喝喝茶,他新得了罐茉莉花茶,说是比去年的更香。”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何雨柱看着她蹲在地上的模样,忽然想起妹妹雨水——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干净利落。他忽然想起李保国说的“该给雨水找个伴儿”,心里一动:“你平时在卫生所忙吗?我妹妹雨水总说想学认药,能不能麻烦你……”
“不麻烦!”谢颖琪猛地站起来,护士帽上的褶皱跟着晃了晃,“我每周三下午休班,要是雨水有空,我可以带她去药馆认药材,爷爷总说她聪明。”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摸出块水果糖,糖纸印着“北京第一食品厂”的字样,“给雨水的,我今儿去托儿所打针,小朋友们塞给我的。”
何雨柱接过糖,指尖触到糖纸边缘的毛边——这年头,水果糖可是稀罕物,小护士怕是攒了好久。他忽然觉得这四合院外的风,比院子里的暖和些,起码眼前的姑娘,说话时眼里带着真真切切的热乎气。
……
回到四合院时,中院的煤油灯大多灭了,唯有贾家门口还亮着。何雨柱路过时,听见贾张氏的骂声透过窗纸飘出来:“你个死脑筋!易师傅肯帮着相亲,是咱老贾家的福分……”他加快脚步,鞋底碾过地上的煤渣,忽然想起谢颖琪说的“爷爷新得了茉莉花茶”——比起四合院的勾心斗角,还是药馆里的药香、茶味更让人踏实。
雨水趴在桌上等他,课本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药”字,旁边搁着师娘送的红头绳。何雨柱把水果糖塞进她手里,看着她眼睛亮起来,忽然觉得李保国说的对——该让雨水搬去师娘家了,起码那儿的灶台永远热乎,师娘永远留着一盏灯。
“哥,谢姐姐送的糖真甜。”雨水含着糖说话,腮帮子鼓得像小松鼠,“她说周三带我去药馆,教我认‘黄芪’和‘党参’。”
何雨柱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咱雨水以后啊,说不定能当个小大夫,给人看病抓药。”他望着窗外的槐树影,想起杨佩元说的“国术护的是筋骨,医术护的是气血”——这世道,人得有几样本事傍身,才能护得住想护的人。
夜色渐深,何雨柱展开谢学丰的纸条,泛黄的宣纸上写着几行小楷:“近日城西有人频繁打听补气血药方,望贤侄留意。另,小孙女颖琪心善,可多来往。”他盯着“可多来往”四个字,忽然想起谢颖琪递糖时指尖的温度——老爷子怕是存了牵线的心思,不过也好,这年头,多个知根知底的朋友,总不是坏事。
煤油灯“噼啪”爆响,何雨柱吹灭灯,躺在炕上却睡不着。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形桩图谱》,又摸了摸内袋里的牛皮纸袋——一边是国术的根,一边是人情的暖,这两样东西,让他在这渐凉的秋夜里,心里格外踏实。
窗外传来贾张氏的咳嗽声,混着煤炉封火的“噗噗”声。何雨柱望着窗纸上的月光,忽然觉得自己像棵扎根青砖的树——四合院的土再硬,总有缝隙能让根须钻下去;世道再难,总有暖心的人、踏实的事,让你觉得这日子,值得好好过。
这一晚,何雨柱做了个梦。梦里,他站在鸿宾楼的灶台上,炒勺翻得虎虎生风,锅里的菜香飘出四合院,飘向南锣巷口的卫生所,飘进学丰药馆的后院——谢颖琪穿着蓝白制服,正带着雨水认药材,老爷子坐在藤椅上喝茶,李保国靠在灶台边抽烟,杨佩元的咳嗽声轻了许多,院子里的老槐树开了花,花瓣落在雨水的红头绳上,像撒了把碎金。
而他知道,这梦啊,不是虚的。只要脚底下的桩功稳,手里的炒勺准,心里的念想真,日子就会像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把那些腌臜事、糟心事,都熬成透亮的、暖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