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五的学丰药馆里,铜制药秤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何雨柱盯着伙计从榆木药柜里抓出的当归切片,见那切片呈棕红色,纹理细腻如木纹,想起《药理真解》里说的“归身主补,归尾主破”,不由暗自点头——谢馆主果然地道,抓的全是归身部分。
“柱子,这方子配伍讲究,当真是你自个儿琢磨的?”谢学丰戴着老花镜,指尖敲了敲何雨柱递来的草纸,药方上“当归三钱、熟地半钱”的字迹还带着钢笔水的潮气,“熟地滋腻,常人用一钱已是上限,你却只放半钱……”
何雨柱笑了笑,指尖蹭了蹭粗布裤腿上的补丁:“不瞒您说,我师傅早年剿匪时伤了根本,如今气血虚浮,虚不受补,多了反而坏事。”他没提杨佩元腹部那道碗口大的伤,更没说伤口里嵌着的铅毒,只含糊带过,“瞎琢磨的,让您见笑了。”
谢学丰闻言,镜片后的眼神又深了几分。他在药行浸淫四十年,见过太多急于求成的年轻人,像何雨柱这般年纪轻轻便懂得“用药如用刀,讲究分寸”的,实在少见。想起刚才伙计抓药时,这年轻人盯着药柜说出“川芎要四川产的,芍药需杭白芍”,他心里更是笃定——这孩子怕是有贵人指点。
“要说见笑,该是我家颖琪让你见笑了。”谢学丰忽然指了指门口,麻花辫姑娘刚才跑出去时带起的风,还在掀动药柜上的蓝布帘,“这丫头中专学的西医,偏要去卫生所上班,昨儿给人抓药,愣是把当归尾当归身抓了,闹了个大笑话。”
何雨柱想起今儿一早四合院街坊的嘀咕,忍不住道:“巧了,您说的这事儿,跟我住一个院子。”他指了指自己胸口,“贾家老太太熬药时,那味儿冲得满楼都是,我闻着不对,还跟她说过两句——没想到是颖琪同志抓错了。”
谢学丰一拍大腿,旱烟杆在柜台上敲出笃笃声:“可不是么!那老太太昨儿来药馆闹,攥着药包说‘你家药喝了烧心’,我一瞅药方,好家伙,归尾放了五钱,换成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住啊!”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粮票,“柱子,你帮我跟那老太太道个歉,颖琪这丫头脸皮薄,昨儿回家哭了半宿——”
“谢馆主您别客气,都是街坊邻里的。”何雨柱推回粮票,目光扫过药柜上“支援三线,药材限购”的告示,想起杨佩元需要的麝香,喉头动了动,“其实……我今儿来,还有件事想请教您老。”
谢学丰见状,抬手挥退了伙计,亲自搬了把榆木凳放在何雨柱跟前:“咱爷俩儿别绕弯子,你师傅的伤,是不是跟当年剿匪时的土雷管有关?”见何雨柱猛地抬头,他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右腰,“我年轻时给伤员换药,见过这种伤——铁砂嵌在肉里,日子长了寒毒入体,寻常金疮药压根儿不管用。”
何雨柱心里一震,忽然觉得这药馆里的草药香,竟比四合院的煤球味还让人踏实。他点点头,压低声音:“您老说得对,我师傅腹部的伤……里头还有铅毒。我寻思着,是不是得用麝香拔毒?”
“麝香啊……”谢学丰的旱烟杆在手里转了三圈,烟袋锅磕在药柜角上,磕出细碎的火星,“去年响应号召支援边疆,库里的整麝香全交上去了,眼下只剩点碎渣子,给外伤患者敷伤口用的——”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你要是信得过我,下次来,我给你攒点,不过这玩意儿性烈,半钱都嫌多,得配着牛黄、冰片一起用……”
两人正说着,后堂传来瓷碗碰撞声,谢学丰的儿子端着两碗热汤出来:“爸,您老跟小何同志聊啥呢?喝碗萝卜汤暖暖身子,今儿外头风硬。”
何雨柱接过粗瓷碗,汤里漂着几片油星,萝卜块炖得烂熟,入口带着股子胡椒的辛辣,直暖到胃里。他忽然想起四合院的聋老太太,每次熬汤都要往他碗里多添两块肉,此刻捧着碗,竟觉得这碗萝卜汤比鸿宾楼的山珍海味还亲切。
“柱子,听我爸说,你在鸿宾楼当灶头?”谢学丰的儿子擦了擦手,眼里带着羡慕,“我媳妇最爱吃那儿的红烧狮子头,说比我做的强十倍——你啥时候有空,教教我?”
“咳,做菜跟抓药一个理,讲究个‘火候’。”何雨柱笑了,忽然想起谢颖琪跑出去时晃荡的麻花辫,“对了,颖琪同志在南锣巷卫生所上班?那儿离我们四合院近,往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得麻烦她。”
谢学丰闻言,眼神忽然亮了。他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何雨柱,忽然拍了拍大腿:“巧了!颖琪这丫头最怕跟生人打交道,你俩年纪相仿,又住在一个地界儿,往后多走动走动——她呀,就该跟你学学怎么待人接物。”
何雨柱听出话里的意思,却没点破,只笑着点头:“成,赶明儿我炖锅红烧肉,给颖琪同志送过去,就当是‘赔礼’——毕竟她抓错药那事儿,我还在四合院替她解释来着。”
谢学丰哈哈大笑,旱烟杆在手里晃出个圈:“好!就这么说定了——年轻人多接触,才有出息!”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后堂抱出个陶罐,里头装着晒干的枸杞,“把这个带上,给你师傅熬汤时搁几颗,比单吃药效好。”
何雨柱推辞不过,只好接过陶罐,掏出三张五元的纸币放在柜台上——这年头,药材按“分”算钱,可谢馆主抓的药实在,他不想占老人便宜。谢学丰见状,也没多说,只是把钱收进抽屉,顺便塞了包茉莉花茶进去:“自家炒的,你爱喝茶不?带回去尝尝。”
从药馆出来时,太阳已升到中天,胡同里的煤球炉飘出午饭的香味。何雨柱拎着药包和陶罐,路过护城河时,看见谢颖琪正蹲在冰面上给流浪猫喂食,麻花辫垂在胸前,蓝布工作服的袖口磨出毛边。他想了想,没过去打招呼,只是放慢脚步——有些缘分,像冬天的冰,看着冷,底下却流着暖水,等开春了,自然会化。
回到四合院时,中院正围着一群人。二大妈攥着笤帚疙瘩,正指着许大茂骂:“你个兔崽子,昨儿‘摔’得鼻青脸肿,今儿又把我家光齐的作业本撕了?!”许大茂缩着脖子躲在槐树后,脸上的肿还没消,活像个发面馒头。
“二大妈,消消气。”何雨柱放下药包,从兜里掏出块水果糖递给旁边的小当,“大茂,光齐,你们俩咋还没闹够?”他指了指许大茂脸上的伤,又指了指刘光齐瘸着的腿,“再闹下去,回头街坊四邻该说咱们院子闹‘摔鬼’了。”
众人哄笑起来,二大妈的笤帚疙瘩也没那么高举了。许大茂偷瞄了眼何雨柱手里的药包,忽然想起昨晚父亲说的“别招惹傻柱,人家拳头硬”,忙赔着笑往屋里钻:“柱哥,我错了,回头给您送煤球去——”
何雨柱没理他,拎着药包往家走。何雨水正蹲在门口择菜,看见哥哥回来,忙递上一碗晾好的白开水:“哥,你咋去这么久?聋奶奶说中午给咱馏白面馒头。”
“去药馆给师傅抓药了。”何雨柱摸了摸妹妹的头,忽然想起谢馆主说的“麝香碎渣子”,心里又沉了沉,“雨水,等哥忙完,带你去卫生所打防疫针,那儿有个姐姐,跟哥认识。”
小雨水点点头,把择好的菠菜往盆里一放:“是不是那个扎麻花辫的姐姐?昨儿她来咱们院,还给我糖吃呢!”
何雨柱笑了,抬头看了眼中院的槐树——枝桠上挂着冰棱,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忽然觉得,这腊月的天虽冷,可手里的药包、怀里的陶罐,还有妹妹蹦跳着往屋里端的白面馒头,却让心里实实在在地暖着。
【药理+1】
【药理1级(594\/500)】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在何雨柱的草纸上投下斑驳的影。他摊开《药理真解》,在“麝香拔毒”那页画了个红圈,又想起谢学丰说的“用药如用兵,需知虚实”。窗外,许大茂和刘光齐的争吵声渐渐平息,聋老太太的梆子声从中院传来,敲得人心安——这四合院的日子,就像他手里的药方,虽有苦涩,却藏着回甘的盼头。
而在学丰药馆,谢学丰正对着何雨柱的药方发呆,孙女谢颖琪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爷爷,那何同志做的红烧肉肯定好吃,比你熬的药香多了!”他忍不住笑了,拿起毛笔在药方背面写了行小字:“少年多艺,可堪雕琢。”写完又觉得好笑,把纸折了折塞进抽屉——有些缘分,就像这药方,得慢慢熬,才能熬出个中滋味。
胡同里的风又起了,卷着细雪掠过药馆的飞檐,何雨柱的身影在四合院的青砖路上渐渐清晰。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攥着的,不仅是一包药材、一罐枸杞,更是一份在乱世里扎根的底气——就像谢馆主说的,“年轻人多接触”,这世上的路,走着走着,就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