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终须醒,浮生若梦皆是空。
刚过立夏,林中的蝉声,鸟声嚷嚷着不停,路上赶路的行人边走着边拿起长袖擦汗,抬头见天上狠毒的太阳,咒骂着,今年的天气如此异常,别是要遭什么大祸······
繁华的街道上,马车飞快的朝着一头驶过,扬起的飞尘让街边的百姓不禁的捂着口鼻,嚷嚷着,这又是谁家出啥事儿了。
立于一处的街尾,丞相府落于此处。院中,一大堆人乌泱泱的跪着一片,御前的掌事公公手拿一封圣旨,暗紫色的长袍搭在有些臃肿的身子上,像是一颗大的紫甘蓝 眼神中还透着些许谄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秦相之女秦窈,柔嘉淑顺,风姿雅悦,轨度端和,敦睦嘉仁。与南安国青阳王甚是相配,着即册封为成安公主,前往南安国和亲,结两国晋好,择吉日完婚,钦此!”
“恭喜秦相,咱家还有事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话落,秦相心中最后的一道墙倒下了,原以为这道圣旨不会如此快,却没有想到前脚刚在朝堂中说了此事,后脚圣旨就来了。
这就摆明了针对丞相府,谁人不知北襄的秦相门生众多,又曾任太傅,颇具谋略,乃两朝元老。自古以来,权力越大,越遭君王惦记,更何况后人也如此有才,帝王也会想尽办法打压。
秦窈作为丞相府嫡女,自幼跟在秦相身边,耳濡目染的学了许多,在北襄国都里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因生的模样极好,秦相又十分爱护,使得国都内钦慕的青郎才俊们只敢远观,没几个敢去提亲。却不曾想到会出这一遭。
秦相无力的拿着圣旨,秦窈在旁扶起。本来圣旨该是开心的,但这个圣旨却给了丞相府当头一棒。
丞相府外,一辆马车急急忙忙的停了下来,马车上的人还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着急忙慌的跑进府中。
此人便是丞相府长子秦州,一听宫中来了圣旨,慌忙的从户部赶回家,一进门,就看到众人都垂头丧气的。
“父亲,圣旨中是何意?”见父亲不答自己,一群人又回了正厅。
“我说皇上早朝怎的一开始明摆着反对我朝公主和亲,后来却闭口不谈,竟是为了这圣旨一下,既成全了南安国和亲的目的,还可以打压我丞相府。”丞相府如今势力越发大,即使秦相从未有过一点谋逆之心,但皇帝自古不信外臣,更何况还是有权势的一国丞相。
秦母在一旁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可是她的心头肉啊,怎得竟成了皇帝换取利益的棋子!
“父亲,这一次,秦家没有退路,只有接了这圣旨,更何况,皇上就等着秦家犯错,给我们定一个再无翻身机会的罪。”
秦窈单薄的身子,衬着轻薄的衣裙,白色的上袄,绣着朵朵米色鸢尾,裙间若隐若现的金线,更显高门贵女的模样。发间插着白玉簪,几朵缠花相间点缀。
“洲儿,你立马去请你舅舅来府上。”秦酌捏紧了圣旨,似是要将其捏碎般。
秦母谢氏,单名一个吟字,其父是前朝御史,而谢吟的兄长谢安,任当朝工部尚书。
谢安一听到秦洲请他到丞相府,便知是怎一回事。圣旨的风声早已传遍了,虽不知皇帝此举是为如何,但他也知,这圣旨必须接,否则秦府怕是难以自保。
晚间的北襄国都内,灯光无限延伸,一群小儿,手中拿着小风车,在街上追赶着,一边跑一边转,商贩叫卖着自己眼前的货品,来往的行人悠然的感受这美好。
“父亲,母亲,舅舅来了。”秦洲的声音先到了跟前,秦酌与谢吟一下便站了起来,朝门外看着,秦窈也在一旁站着。
谢安一路走的急,几根发丝飘在前面,鼻翼上还有些许汗珠。
“兄长。”秦酌夫妇先行了一礼。“舅舅安好。”秦窈而后接着。旁的几个家仆也行着礼。
“一家人无需这些虚礼,得赶快谈谈阿窈的事情。”一伙儿人进了内阁,下人也都退了下去。
“圣旨已下,恐难再有变数。”秦酌面色沉重,看向旁边的谢安。
“的确,何况天家如今本就想收回些权力,秦家,谢家,叶家,现在恐怕还要包括季家。秦家的门生众多,在朝堂之上,有多少是受过秦家的帮助的。而我谢家在工部之中,提拔了众多可造之才,但再有才学,只要不是天家的人,那就都会被怀疑。而那叶家,几代皇商,这些年的生意可谓是越做越大,甚至连南安国都有交易点,这还不算叶家在户部的人,这就已经够让天家起疑了。”
“再加上这皇后的母家,凭着皇后,这些年在刑部站稳脚跟后,培养了不少心腹,可惜动静太大,自然是要遭天家疑心。如今皇上疑心越来越重,稍不注意就会满门受累。”
话越到最后,几人的脸色更加沉重。柱旁的烛火,好像不愿困在其中,不断的跳跃着,似乎即将一跃而下。
“这次的和亲,南安国只说了要一位公主,却并未指定一人,这也就给了天家打压秦家的机会。”秦酌将茶杯重重的落在案上,茶水也随波逐流而下。
“阿窈,你从小跟在你父亲身边,这次你有何想法。”几人着急忙慌的分析,却忘了这件事最关键的人。
“舅舅,正如您所说,这圣旨必须接,而且还要表现出喜悦,这样,皇上便没有理由降罪于秦家。现在还需打听清楚这青阳王的事情。”
秦酌和谢安看着秦窈,眼中充满了疼惜之情,也有无可奈何之感,只恨天家对秦家布下如此死穴。
“说起这南安国的青阳王,我到有几分印象。之前工部侍郎的夫人便是南安国人,偶然听他提起过。青阳王景深是除当今南安王外,先南安王册封的唯一一位自开一府的王爷,这些年掌管着兵符,手段十分狠毒,南安王一直想除之而后快,但却从未得手。”
谢安接过自家妹妹倒的茶,边饮边在心中为自己的侄女谋划着。
如此说来,妹妹前去,岂不是十分危险,也难怪皇上不愿让三公主前去,这不就是将人往火坑推吗!“秦洲一听此,完全急眼了,让自己的妹妹置身在如此危险的地方,他秦洲第一个不愿!
“洲儿,你明日去挑几个身手好的,必须要保证阿窈在南安国的安全。”
几人聊到深夜,窗外的半轮弯月挂在半空,院中的草丛上时不时的发出几声蛐蛐叫声,今夜的北襄都城倒显得格外安静,物是,景是,人亦是。
秦酌父子俩一大早便已出府应卯,眼瞳里几根血丝,加上眼底淡淡的乌青。显得整个人都没甚精神。
秦窈用过膳后,陪着母亲说了会儿话,顺便安抚着母亲从接圣旨开始便惴惴不安的心。母亲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更何况那南安国山高水远,恐自己的孩子这一走便是永别。
午膳完后,秦窈本打算过会儿出府一趟,结果刚回自己房中,下人便来传道,说是叶家小姐来了。这个时间点来,不用想便明白是为何事。
秦府的院中十分宽阔,后花园中,假山和几种花树交错着,最中心一处有一座小亭,还摆着未解的棋局。相对而坐的女子正是秦窈和叶家小姐叶绪。
秦窈与叶绪自小便相识,两人的母亲算得上是手帕之交。叶绪此番前来,应也是知道了和亲的事情。
“阿窈,圣旨的事情我刚得知,只怨我弟弟在户部也帮不上什么忙。”说着,叶绪双眼一红,看着秦窈。
“无碍,他在户部当职已是琐事加身,顾不及如此,何况圣旨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别担心,要想好一些,再如何,这也是喜事一桩不是吗。”
的确,御赐的姻缘不就是“喜事”吗?
叶绪自小就不怎么爱笑,导致在这都城之中,朋友并不是很多,但秦窈算是这其中最要好的。叶家几代皇商,加之如今叶绪的弟弟是户部最年轻的侍郎,水涨船高,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群攀附之人。
“阿窈,这枚玉佩是叶家的信物,到了南安国,有什么难处,拿着信物去任何一家归尘布庄,便会有人帮你办事。圣旨的事情我没有办法,便只有这一物能帮上些许。”
看着叶绪慌忙的从腰间取下,眼神之间含着泪。许是怕秦窈不肯收下,叶绪直接将玉佩塞入她的手中。
“阿绪,你这已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秦窈手中握紧玉佩,那上面似乎有什么纹路,显得有些硌手,应当是叶家的什么标志。
两人聊着,一转眼见天色已不早,叶绪便赶着回府。秦洲将挑的几个人手带来秦窈的院子,几句话后又去忙其他事情,秦窈已经习惯了。
自兄长在工部任职起,总是难得聚到一块儿,而今距着离别的时间越发短,秦窈倒很想同兄长说说话。
兄长一直待她极好,可旁人总说他冷冰冰的,但秦窈并不觉得,她认为,兄长是这世间最温润如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