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骚乱很快平息。
“锅炉房出事了,小程同志你就先回去吧,你的点心我们收到了,我们将开会研究一下具体如何,明天能麻烦你再来一趟吗?”厂长回来之后,和程暖阳说到。
程暖阳答应后就直接回了家。
程暖阳攥着那张纸条,直到回家,才敢悄悄展开。
“小心配方”四个潦草的字迹,像是匆忙间用口红写的。
“怎么了?”周墨川察觉到她的僵硬。
关上门,周墨川对着灯光仔细查看纸条:“谁给你的?”
“一个上海来的,一开始尖酸刻薄的,后来又给我这个。”程暖阳倒了杯热水暖手,然后有一些无奈:
“她尝完提拉米苏就变了脸色。”
周墨川眉头紧锁:“食品厂最近在搞技术革新,听说要选拔骨干去德国进修。”他顿了顿,“因为最近厂子在帮他们打生产机器。”
“这样啊……”程暖阳只觉得周墨川真是见多识广啊。
窗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程暖阳猛地拉开窗帘,看是小军在那边玩耍的声音。
“我现在太敏感了。”她自嘲地笑笑,却还是检查了门窗。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正常。”周墨川拍了拍程暖阳的后背,安抚道:
“没事的。“
程暖阳靠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气息,终于安下心来。
-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程暖阳已经站在了食品厂的大门前。
门卫老张看见她,连忙从值班室小跑出来:“程同志,厂长特意交代,您来了直接去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里飘着淡淡的茶香,厂长正在翻阅文件。
见程暖阳进来,他立刻站起身,脸上堆满笑容:“小程同志,快请坐。”
程暖阳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昨天的事真是抱歉。”厂长亲自给她倒了杯茶,“锅炉房老设备出故障,让您白跑一趟。”
“没关系。”程暖阳抿了口茶,目光扫过会议桌上的文件,隐约看见“冠生园”三个字。
杨厂长顺着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合上文件:
“关于您的点心配方,厂里很感兴趣,不过...”他搓了搓手,“技术科建议先做个成本核算。”
“应该的。”程暖阳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笔记本,“这是基础配方,您先看看。”
杨厂长接过笔记本,翻了几页,眉头渐渐皱起:“这...似乎不是昨天展示的完整配方?”
“当然不是。”程暖阳笑了笑,“完整的配方需要特定工艺和设备,我想先确认厂里能否满足条件,接下来的事情再说,不是吗?”
厂长笑了笑:“年轻人,有点警惕心是不错。”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刘科长急匆匆走进来:“厂长,冠生园的代表提前到了!”
杨厂长脸色一变,匆忙站起身:“小程同志,咱们改天再详谈。”
程暖阳走出会议室时,正好看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被迎进厂长办公室。
其中一人回头瞥了她一眼,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那人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周墨川下班回家后,听完描述立刻警觉起来
程暖阳正在揉面准备晚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外资代表不该认识我,难道是觉得我是什么竞争对手?”
“妈!”小军突然从院子里跑进来,“有个阿姨在巷口转悠,一直往咱家看!”
程暖阳擦擦手,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
林美凤穿着便装站在电线杆旁,不时看表。
“我出去一下。”程暖阳解下围裙,顺手把擀面杖塞进周墨川手里。
”我也……“周墨川刚开口,程暖阳已经走远了。
周墨川只能跟上去,站在院子边上,看着两个人。
有什么事儿,他第一时间就能帮忙上。
程暖阳快步走到巷口,林美凤立刻拉着她拐进旁边的杂货铺后门。
“我只有五分钟。”林美凤从货架缝隙盯着巷子。
“什么事?”周暖阳看她严肃的表情。
“不要和食品厂合作。”林美凤一字一句地说道。
“为什么?”程暖阳心头一跳。
林美凤咬着牙,继续说道:
“他们会先高价买断基础配方,等投产时突然说工艺不达标,逼你交出核心秘方。”
“不少商家被他们骗过,他们生产的东西没几个是他们自己的。”
程暖阳眉头紧锁:“你是说,食品厂专门用这种手段骗配方?”
林美凤从包里掏出一叠泛黄的合同复印件:“十年前,我的芝麻酥配方就是这样被骗走的。”
她指着合同上的一行小字,“看清楚,这里写着‘技术改良权归厂方所有’,等投产时他们随便改两个步骤,就能说你的配方不合格。”
程暖阳接过合同,发现最后一页的签名处有被水渍晕开的痕迹,像是滴落的泪水。
“我当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林美凤的声音发颤,“等发现被骗,连自己店里的招牌都不能做了——合同规定十年内不得生产同类产品。”
巷口传来自行车的铃声,两人同时噤声。
等车声消失之后她才继续开口。
“厂长靠这手坑了七八家老字号,现在又盯上你的提拉米苏。”她突然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程暖阳摇头。
“因为个体户好欺负。”林美凤的指甲掐进掌心,“国营单位要脸面,外资企业有靠山,只有你们这些单打独斗的...”
程暖阳听着她絮絮叨叨,脑袋嗡嗡作响。
\"你别担心。\"她的语速慢下来,声音也柔软下来:
“在秘方弄到之前你是很安全的。”
“谢谢。”程暖阳点点头,\"我知道。\"
她走到巷口,目送林美凤离开后,转身回屋。
周墨川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
“聊什么了?”
程暖阳看了一眼周墨川,把人拉回了房间里。
其实她没觉得配方有多重要,毕竟这玩意再过十年左右就在国内很常见了。
但是在现在来说,好像确实是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