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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惨白灯光的囚禁下,失去了它原本的刻度。自那晚童话书的低语之后,地下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涟漪无声扩散,将原本泾渭分明的冰冷与绝望,搅动成一种粘稠而微温的混沌。

祁奥阳依旧沉默,像一道小心翼翼的影子。但她送来的牛奶杯沿,总有一片新鲜的薄荷叶或柠檬皮;简单的三明治旁,多了一小簇洗净的蓝莓或覆盆子。她不再完全回避格瑞的目光,偶尔会在他低头看书时,飞快地、偷偷地抬眼,那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痴迷和痛苦,而是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带着卑微期待的探寻。像是在确认,那晚童话书带来的微光,是否真实存在。

格瑞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他依旧沉默地接受食物,沉默地看书,维持着表面的疏离堡垒。但堡垒之下,冰层在悄然松动。他开始更频繁地、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看她纤细的手腕捧着厚重的书时微微发颤的样子;看她对着童话书某一页泛黄的插图发呆时,嘴角无意识勾起的那抹近乎天真的弧度;看她因为他的一个极其简短的评价(“牛奶温度刚好”)而瞬间亮起的眼眸,像暗夜里猝然点亮的星子。

他发现自己不再仅仅是带着冰冷的审视和算计去分析她。一种更复杂、更陌生的东西,如同地下室里那若有若无的香薰,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是习惯?是某种扭曲的共生依赖?还是……一种被这极端环境催生出的、连他自己都拒绝命名的情感?

变化始于一个沉闷的午后。祁奥阳在收拾他吃完的餐盘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放在膝头书页上的手背。那触碰极其短暂,甚至算不上触碰,只是肌肤在空气中擦过的微凉气流。

“啊!对…对不起学长!” 祁奥阳却像被电击般猛地缩回手,餐盘差点脱手,脸色瞬间煞白,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巨大的自责,仿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她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书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整个人蜷缩起来,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格瑞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眼,看向她。她缩在书架旁,身体因为恐惧和自责而微微发抖,嘴唇被她自己咬得泛白。那双总是盛满各种激烈情绪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被放大的惊恐。

“不用道歉。” 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低沉,平稳,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冰渣般的寒意。

祁奥阳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仿佛没听懂他的话。

格瑞看着她惊惶的样子,心底深处那堵坚冰之墙的裂缝,似乎又悄然扩大了一分。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混合着一种……近乎是本能的冲动,促使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动作。他放下了书,站起身,朝她走去。

祁奥阳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身体瞬间僵硬,瞳孔因为巨大的惊愕而放大。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已退无可退,只能紧紧贴着冰冷的书架,呼吸都停滞了。

格瑞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丝上淡淡的、混合着牛奶香气的皂角味道。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祁奥阳下意识地闭上眼,身体绷紧,等待预料中的斥责或推开。

然而,预想中的冰冷并未降临。她只感觉到一只微凉而宽大的手,带着一种极其克制的力道,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

那触碰很轻,甚至带着迟疑。但落在祁奥阳的头顶,却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击穿了她的所有防御。她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格瑞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深邃,带着探究,带着一丝她完全无法解读的……温和?他的手只是在她柔软的黑发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仿佛只是为了确认某种触感,随即就像被烫到般迅速收了回去。

“下次小心。” 他丢下这句听不出情绪的话,便迅速转身,回到了墙边自己的位置,重新拿起书,动作快得甚至有些仓促。只有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在银发的掩映下若隐若现,泄露了那平静表面下的一丝波澜。

祁奥阳呆立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魔法的石像。头顶残留的、那转瞬即逝的、微凉的触感,却如同烙印般滚烫,灼烧着她的每一寸神经。她抬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刚刚被他触碰过的发顶。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酸楚和难以置信的暖流,如同火山爆发般从心口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不是悲伤,而是某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撑裂的幸福和委屈。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砸开小小的水花。世界在泪水中模糊、旋转,只剩下墙边那个低头看书的银色侧影,和他刚才那短暂而轻柔的触碰。

格瑞强迫自己的目光落在书页上,指尖却无意识地蜷缩着,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少女发丝柔软微凉的触感。那感觉……很奇怪。并不讨厌。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抚平了他心底那丝莫名的烦躁。一种前所未有的、温软而陌生的情绪,如同深海中悄然升腾的气泡,轻轻地、固执地撞击着他理智的壁垒。他微微蹙起眉,试图用复杂的化学公式将这异样的感觉压下去,却发现那公式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不清。一种沉重的、带着暖意的疲惫感,悄然弥漫开来。

自那“头顶的触碰”之后,囚笼里的空气彻底变了质。一种无声的、紧绷的张力,如同被拉满的弓弦,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地嗡鸣。

祁奥阳的变化是惊人的。她苍白的脸颊开始有了些许血色,虽然眼底的乌青依旧浓重,但那双黑眸里,不再是死寂的绝望或疯狂的痴迷,而是像被注入了一汪清泉,闪烁着小心翼翼的、带着卑微期盼的光彩。她送食物时,脚步会放得更轻,但动作不再僵硬如木偶。她会在他接过牛奶杯时,鼓起勇气飞快地抬眼看他一下,嘴角抿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讨好的笑意。她开始尝试和他进行极其有限的、笨拙的交流。

“学长…今天…天气好像很好…”她一边整理书桌,一边小声地、试探着说,眼睛却紧张地盯着地面,“上面…有鸟叫声…”

格瑞会从书页上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掠过她紧张的侧脸,淡淡地“嗯”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语,但这简单的回应,却足以让祁奥阳眼底的光芒瞬间亮上几分,像得到了莫大的恩赐。

有时,她会在他看书时,坐在稍远的地板上,抱着那本《安徒生童话精选》,小声地、自顾自地念上一小段。不再是崩溃后的宣泄,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分享般的温柔。格瑞不再闭眼,偶尔目光会从书页上移开,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看着她念到动情处微微蹙起的眉头,或是因为某个美好结局而悄悄弯起的嘴角。少女温柔的声线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紧绷的神经,带来一种奇异的宁静。他发现自己开始习惯这种背景音,甚至……隐隐期待。

他开始主动。极其有限,却足以让祁奥阳欣喜若狂。

“水。”他会看着不远处的水杯,平静地开口。

祁奥阳会立刻像只受惊又兴奋的小鹿般跳起来,飞快地跑去拿起水杯,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在他接过时,她会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住杯壁。

“书。”他会指指书架某一层。

她会立刻去取,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仔细擦拭掉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再郑重地递给他。

一天,祁奥阳在整理她那个塞满“宝贝”的旧纸箱时,一本边缘磨损的素描本掉了出来,散落出几张画稿。其中一张,画的是格瑞靠在墙边低头看书的侧影,线条比之前那张纸片上的更加流畅,阴影处理得也更加细腻,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抹惯常的疏离和专注。旁边用娟秀的小字写着:“第497天。他看书的侧脸,像月光下的雪峰。祁奥阳,别妄想靠近,远远看着就好。”

祁奥阳手忙脚乱地去捡,脸又红透了。

“画得不错。”格瑞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无波。

祁奥阳捡画的动作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她看到格瑞的目光正落在她手中的素描本上,那双深邃的紫眸里,没有她预想中的厌恶或嘲讽,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审视艺术品的平静。

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她捧着素描本,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喜悦和一种被“看见”的委屈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又想哭又想笑。这是第一次,他对她的“作品”做出了评价!不是“恶心”,而是“不错”!

格瑞看着她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心底那丝温软的情绪再次悄然涌动。他移开目光,重新投向书页,但嘴角的线条,似乎比往日柔和了极其微小的弧度。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格瑞依旧会在祁奥阳不注意时,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扇厚重的铁门,估算着它的结构强度;会观察通风口气流的细微变化;会在脑中反复推演着可能的逃脱路线和时机。他从未忘记自己是被囚禁者,也从未放弃离开的念头。只是,这个念头在执行时,似乎多了一层无形的、黏稠的阻力。那阻力,源自于墙角那个捧着童话书的身影,源自于她递来牛奶时指尖的微颤,源自于她因为他一句平淡话语而瞬间亮起的眼眸。

打破这微妙平衡的,是一则来自“外面”世界的消息。

祁奥阳像往常一样,带着食物和当天的报纸下来(这是她了解外界、并试图让格瑞不那么“脱节”的方式)。她的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眼神躲闪,动作比平时更加匆忙慌乱。她放下东西就想立刻离开。

“报纸。”格瑞放下书,平静地开口。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看报纸。

祁奥阳的身体明显一僵,脸色更白了。她迟疑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将那份报纸递了过去,手指捏得死紧。

格瑞接过报纸,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常。他不动声色地翻开。国际新闻、财经版块……他快速浏览着。突然,他的目光在本地新闻版块的一个小标题上凝固了:“生物系天才格瑞神秘失踪三月,校方悬赏征集线索”。

下面是一段简短的文字,提及了他失踪的大致时间,校方和警方的担忧,以及一个悬赏联系邮箱。旁边配了一张他学生证上的照片,银发紫瞳,神情疏冷。

空气瞬间凝固了。格瑞捏着报纸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盯着那则消息,眼神沉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深海。三个月。原来外面还有人记得他,在找他。这则消息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捅开了他心底那扇被刻意封闭的门。门外,是他被强行中断的人生轨迹——实验室里未完成的课题,导师焦灼的等待,出国深造的offer……所有被这地下室的浓稠爱欲暂时麻痹的现实,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汹涌回灌。

祁奥阳站在不远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死死地盯着格瑞的反应,看着他捏紧报纸的手指,看着他瞬间变得冰冷锐利的侧脸轮廓。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完了。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更恨她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这个念头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意识。她精心构筑的、摇摇欲坠的“世界”,在这一刻,清晰地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格瑞缓缓抬起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向祁奥阳。那目光里,不再是这些日子以来若隐若现的复杂情绪,而是恢复了最初的、甚至更甚的冰冷、审视和一种沉甸甸的、被现实唤醒的决绝。

“三个月。”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祁奥阳的心上,“祁奥阳,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等我彻底被遗忘?还是等外面的人放弃寻找?”他的话语没有任何质问的语调,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压迫感。

祁奥阳被他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牙齿咯咯作响。她摇着头,眼泪汹涌而出,却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可笑。

格瑞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将祁奥阳完全笼罩。他一步步向她走来,脚步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如同擂鼓。祁奥阳被他迫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混凝土墙壁,退无可退。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他低下头,冰冷的紫眸紧紧锁住她惊恐的泪眼。

“钥匙。”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我。现在。”

这三个字,如同最后的审判,瞬间击垮了祁奥阳。她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的手,这只曾经温柔地覆盖过她疼痛腹部、曾经轻柔地触碰过她发顶的手,此刻却像索命的符咒。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留不住他了。从来都留不住。这偷来的三个月,不过是她病态执念编织的一场幻梦,此刻,终于到了梦醒时分。

她颤抖着,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不是伸向口袋,而是伸向了自己脖颈间一条细细的银链。链子上,挂着一枚小巧的、造型古朴的银色钥匙。她紧紧攥着那枚钥匙,仿佛攥着自己最后的心跳。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格瑞的目光落在她紧握钥匙的手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冰冷的坚持。

祁奥阳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她终于明白了。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如何卑微地祈求,如何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永远也无法走进他的世界。她只是一个可悲的、令他恶心的绑架犯。她的爱,她的存在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一场灾难。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绝望、悲伤和最终释然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紧握钥匙的手,递到了格瑞摊开的掌心。冰凉的金属钥匙落入他温热的掌心。

“阿瑞…” 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悲伤,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出了这个在她心底呼唤了无数遍的名字。

格瑞握紧钥匙的动作,因为她这一声陌生的、带着巨大悲伤的称呼,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冰冷的紫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祁奥阳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他。她的眼神不再是痴迷、痛苦或卑微的祈求,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巨大悲伤的平静和……决绝的放手。

“你…该离开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回到…那个光明的…属于你的世界去…”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判决,也如同她亲手为自己编织的牢笼,落下了沉重的锁链。说完,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她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泪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衫,留下深色的印记。那是一种彻底的、心死般的崩溃。

格瑞站在原地,掌心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钥匙。那钥匙硌着他的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感。他看着墙角蜷缩成一团、无声恸哭的少女,看着她瘦弱肩膀剧烈的颤抖,听着她压抑到极致的、撕心裂肺般的抽气声。

“回到…那个光明的…属于你的世界去…”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的耳膜。光明?属于他的世界?那是什么?是实验室里冰冷的仪器?是堆砌如山的文献?是师长期待的目光?是众人仰望的光环?那些曾构成他全部人生意义的东西,此刻在脑海中浮现,却显得如此……空洞而遥远。它们像褪色的背景板,模糊不清,无法激起任何波澜。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三个月地下室里鲜活而沉重的画面:她第一次递水时指尖的颤抖;她因腹痛蜷缩在地时脆弱的呜咽;她念童话时温柔的嗓音里带着的哽咽;她因为他一句“饼干太甜”而瞬间亮起的眼眸;她被他触碰发顶时难以置信的、滚烫的泪水;还有此刻,她蜷缩在墙角,如同被全世界抛弃般的、无声的崩溃……

一股前所未有的、尖锐而陌生的剧痛,毫无预兆地刺穿了格瑞的心脏!那痛感如此强烈,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握着钥匙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

这痛感……是什么?

不是愤怒,不是被囚禁的屈辱,不是对自由的渴望。是一种更深沉的、更汹涌的、几乎将他吞噬的……失去感?

他猛地意识到,当祁奥阳说出“你该离开”的那一刻,当他握紧钥匙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慌感,如同深渊的巨口,瞬间在他心底张开!那恐慌并非源于对未知自由的恐惧,而是源于一个清晰得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认知:他要失去她了。

失去这个为他精心准备牛奶布丁的“疯子”;失去这个会念幼稚童话给他听的“绑架犯”;失去这个因为他一句平淡话语就欣喜若狂的“跟踪狂”;失去这个……用如此扭曲、如此卑微、如此绝望的方式,将全部生命都系于他一身的人!

“阿瑞…”

她叫他阿瑞。不是疏离的“学长”,而是带着她全部卑微爱恋的、只存在于她心底的名字。这一声呼唤,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他心底那扇一直被他刻意忽略、强行封闭的门!

门内,是汹涌的情感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理智的堤坝!那些被囚禁的日子里悄然滋生的习惯,那些因她笨拙讨好而泛起的涟漪,那些对她脆弱产生的保护欲,那些因她专注眼神而带来的奇异宁静……所有被他强行压抑、拒绝承认的碎片,在这一刻,在她绝望的泪水和那句“你该离开”的催化下,瞬间汇聚、燃烧、沸腾!

他爱她。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如此荒谬!如此疯狂!却又如此……真实!

他爱这个囚禁了他的女孩!爱她病态的执念,爱她脆弱的眼泪,爱她笨拙的讨好,爱她绝望中依然不肯熄灭的、看向他时那卑微的光芒!他爱她为他烤糊的饼干,爱她念童话时温柔的嗓音,爱她偷偷画下的、带着她全部心事的素描!他爱她的一切,连同她带来的这令人窒息的囚笼!

原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沉溺于她亲手编织的这张名为“爱”的网中。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如同习惯了呼吸!离开她?回到那个所谓的“光明世界”?不!那没有她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无边无际的黑暗牢笼!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地下室里死寂般的哭泣声。

祁奥阳被这声音惊动,茫然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去。

只见格瑞站在铁门边,那枚小巧的银色钥匙,被他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砸在了厚重冰冷的铁门上!钥匙在门上弹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悲鸣,然后无力地跌落在地,滚了几圈,停在了墙角阴影里。

他…他把钥匙扔了?!

祁奥阳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连哭泣都忘记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格瑞,看着他挺拔却微微颤抖的背影。

格瑞猛地转过身。他那张总是冰冷疏离、如同月光雪峰般的俊美脸庞,此刻却因汹涌的情感而扭曲着!那双深邃的紫罗兰色眼眸,不再冰冷,不再锐利,而是燃烧着一种祁奥阳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火焰!那火焰里,交织着痛苦、挣扎、狂怒,以及一种……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毁灭般的占有欲!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步伐沉重而坚定,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惨白的灯光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不断逼近的阴影,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瞬间将蜷缩在墙角的祁奥阳完全吞噬。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祁奥阳惊恐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燃烧的、陌生的疯狂火焰,身体因巨大的恐惧和未知而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学…学长…?”她声音破碎,带着巨大的茫然和恐惧。

格瑞没有回答。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微凉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迎上他燃烧的、如同深渊漩涡般的紫色眼眸!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微微用力,在她细腻的下颌肌肤上留下清晰的触感。他的呼吸灼热地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陌生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金属,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和一种令人胆寒的疯狂,“回到那个光明的世界?”

他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祁奥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如同熔岩般的紫色风暴,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惊恐失措的脸。

“祁奥阳,”他叫她的全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和狂怒,“你偷走了我的牛奶杯!偷走了我的时间!偷走了我所有的习惯和安宁!现在,你用一句轻飘飘的‘离开’,就想把我赶回那个没有你的、所谓的‘光明’里去?!”

他的手指收得更紧,祁奥阳吃痛地闷哼一声,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被这巨大的、陌生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情感彻底震慑住了。

“看着我!”格瑞低吼着,那声音在地下室冰冷的墙壁间回荡,震耳欲聋,“你看清楚!你把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的眼中燃烧着痛苦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那个世界没有你!没有你准备的牛奶!没有你念的童话!没有你偷画的那些该死的画!没有你因为一点小事就亮起来的眼睛!没有你蜷缩在这里、让我想……” 他猛地顿住,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被自己汹涌的情感噎住。那后半句话,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痛而灼热的占有欲,最终化作一句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嘶吼:

“没有你,那算什么光明?!那算什么属于我的世界?!”

“你把我关在这里,用你的痴狂,用你的眼泪,用你病态的爱,把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只认你这座囚笼的疯子!” 他俯视着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绝望和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现在,你告诉我,我能去哪里?!”

祁奥阳被他眼中那汹涌的、毫不掩饰的痛苦和疯狂彻底击溃了。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恐惧和悲伤。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她奉若神明、又因爱生怖的学长,看着他眼中为她燃烧的、近乎毁灭的火焰。

他…他在说什么?他说他…离不开她?他说没有她的世界是黑暗?他说…他变成了只认她这座囚笼的疯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灭顶般的狂喜,如同冰与火,在她胸腔里猛烈地冲撞!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只能任由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紧紧攫住她下巴的手指上。

“你…”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巨大的颤抖和难以置信,“你…不走了?”

格瑞看着她茫然又脆弱的泪眼,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微微颤抖的唇瓣,眼底最后一丝冰冷的理智,终于被那汹涌的爱欲和占有欲彻底焚毁!

“走?”他发出一声低沉的、近乎自嘲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痛苦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下一秒,他猛地低下头!

不再是冰冷的审视,不再是克制的触碰。他的吻,带着一种掠夺般的凶狠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狠狠地、不容抗拒地封缄了她所有未出口的疑问和惊惶!

“唔——!”

祁奥阳的瞳孔瞬间放大到了极致!所有的声音都被堵了回去!唇瓣上传来滚烫而霸道的触感,带着属于格瑞的、清冽又强势的气息,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他的吻毫无技巧可言,只有本能的、如同野兽般的撕咬和吮吸,带着惩罚的意味,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近乎贪婪的索取!牙齿磕碰着她的唇瓣,带来细微的刺痛,却奇异地点燃了她身体深处某种沉睡的火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瞬间瘫软,所有的力气都被这个突如其来、凶猛如风暴的吻抽走了。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感受着他滚烫的舌强硬地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带着一种毁灭般的占有欲,疯狂地掠夺着她口腔里每一寸气息!那气息里带着泪水的咸涩和她特有的、淡淡的牛奶甜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致命的毒药。

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抬起,想要推拒,却在触碰到他坚实滚烫的胸膛时,如同被烫到般瑟缩了一下。那微弱的抵抗,反而激起了格瑞更深的占有欲。他的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猛地收紧,将她纤瘦的身体狠狠揉进自己怀里!两人之间紧密得毫无缝隙,祁奥阳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如同战鼓般疯狂擂动的心跳,以及那隔着衣料传来的、灼人的体温!

这个吻,漫长而窒息。它不像童话里王子唤醒公主的轻柔一吻,而是像一场宣告所有权的战争!它粗暴、凶狠、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宣泄,却又在最深处,燃烧着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扭曲而炽热的爱欲!

直到祁奥阳因为缺氧而开始本能地挣扎,发出细碎的呜咽,格瑞才终于稍稍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都在剧烈地喘息。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滚烫的脸颊上,紫色的眼眸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带着一种餍足后的、更加危险的占有欲。

他看着她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看着她迷蒙的、泛着水光的黑眸,看着她因缺氧和巨大冲击而泛着诱人红晕的脸颊。一股更加汹涌的、近乎毁灭的冲动,如同岩浆般在他血管里奔流!

他猛地将她打横抱起!祁奥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攀住了他的脖颈。

格瑞抱着她,大步走向那张窄小的床。他的步伐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刚才狂暴亲吻截然不同的珍视感。但他俯身凝视着她的眼神,却依旧燃烧着骇人的火焰。

祁奥阳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她看着格瑞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灭顶般的、被完全占有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战栗。她预感到,有什么东西,即将彻底失控。

“祁奥阳,”格瑞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一种近乎魔咒般的低语,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缓缓抚上她纤细脆弱的脖颈,感受着那皮肤下剧烈跳动的脉搏,指尖微微用力,带来一种危险的压迫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战栗的掌控欲。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描摹着她惊恐又迷醉的脸庞,最终定格在她微微张开的、红肿的唇瓣上。

“你偷走的,不止是牛奶杯…”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再次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种宣告般的、令人灵魂颤栗的低语。

“现在,轮到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再次狠狠地吻了下来!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唇齿的掠夺。他的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量,抚上了她单薄的衣衫……

地下室的惨白灯光下,阴影纠缠,喘息交织,压抑了三个月的爱欲与疯狂,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将两人一同卷入那深不见底的、只属于彼此的囚笼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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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机场国际出发大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和远处跑道上闪烁的航标灯。

祁奥阳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米色风衣,更衬得她身形单薄。她推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低着头,脚步匆匆,像一尾急于逃离鱼缸的鱼。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下的乌青淡了些许,但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抽离。三个月前那个地下室里的风暴,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力。

格瑞站在安检通道入口不远处。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长大衣,身姿挺拔如松,银色的短发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手里捏着一张飞往大洋彼岸的机票,深邃的紫眸隔着涌动的人潮,牢牢锁定了那个低着头、急于逃离的身影。

这三个月,他回到了“光明世界”。重新联系了导师,处理了堆积的事务,甚至开始着手准备中断的课题。他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前途无量的生物系天才。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具行走在阳光下的躯壳里,装着一个怎样空洞而焦灼的灵魂。

实验室冰冷的仪器无法吸引他分毫的注意力,文献上的字迹如同扭曲的爬虫。窗外明媚的阳光,照不进他心底那片因失去而变得冰冷荒芜的沙漠。夜晚的寂静被无限放大,没有少女念童话的温柔嗓音,只有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甚至开始怀念地下室里那盏惨白的灯光,怀念牛奶杯沿那片小小的薄荷叶的味道,怀念她因为他一句简单评价而瞬间亮起的眼眸……那些曾被他视为囚笼象征的细节,如今都成了啃噬他灵魂的毒虫。

他试过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自己,试过用酒精短暂地忘却。但每一次清醒,那巨大的、冰冷的空洞感便如影随形,提醒着他失去了什么。那个病态的、疯狂的、将他囚禁的女孩,早已用她扭曲的爱,在他灵魂深处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离开她,才是真正的囚禁!一个无边无际、名为“失去祁奥阳”的绝望牢笼!

他看着她越走越近,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刻意避开的视线。一股汹涌的、近乎暴戾的占有欲,瞬间冲垮了他所有伪装的平静!他不能让她走!绝不允许!

就在祁奥阳即将与他擦肩而过,准备走向安检通道的瞬间——

格瑞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精准地、如同猎鹰攫取猎物般,一把抓住了祁奥阳的手腕!

“啊!”祁奥阳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大得惊人,带着滚烫的温度,瞬间灼烧了她的皮肤,也灼烧了她试图封闭的心防。她惊恐地抬起头,对上了格瑞那双近在咫尺的紫眸!

那双眼睛!不再是她熟悉的冰冷或疏离!而是燃烧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火焰!那火焰里,翻滚着痛苦,翻滚着焦灼,翻滚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占有欲!如同沉寂的火山终于爆发,要将她连同周围的一切都彻底吞噬!

“学…学长?”祁奥阳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变调,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她试图挣脱,但那铁钳般的手纹丝不动!

格瑞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地锁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他猛地举起另一只手中那张崭新的机票!

“嗤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在喧嚣的机场大厅里异常清晰!

那张承载着“光明未来”的机票,被格瑞当着她和周围零星旅客的面,用尽力气,狠狠撕成了两半!锋利的纸屑如同破碎的蝴蝶,从他指缝间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祁奥阳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飘落的碎片。他…他撕了机票?!为了…她?!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灭顶般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你…你干什么?!”她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格瑞依旧没有说话。他撕碎了那张无用的纸片,仿佛撕碎了那个没有她的、可笑的“光明未来”。他猛地将祁奥阳往自己怀里狠狠一带!力道之大,让祁奥阳踉跄着直接撞进他坚实滚烫的胸膛!

“唔!”她的惊呼被撞散在喉咙里。

下一秒,格瑞俯下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背,猛地发力!

天旋地转!

祁奥阳只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便被打横抱了起来!双脚瞬间离地!她下意识地紧紧攀住格瑞的脖颈,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放开我!格瑞!你放开我!”祁奥阳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惊恐地挣扎着,声音带着哭腔,“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周围的旅客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纷纷投来或好奇、或惊讶、或担忧的目光。有人似乎想上前询问。

格瑞抱着她,如同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像抱着一个不容他人觊觎的专属猎物。他抬起头,冰冷锐利的紫眸如同实质的刀锋,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令人胆寒的警告意味,冷冷地扫过那些试图靠近的目光!那眼神里的疯狂和占有欲是如此赤裸裸,瞬间逼退了所有好奇的视线。

他不再理会任何人,抱着不断挣扎的祁奥阳,迈开长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所有权般的姿态,大步流星地朝着机场大厅通往停车场的电梯走去!

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决心。祁奥阳在他怀里徒劳地挣扎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机场明亮的灯光在头顶飞速掠过,看着那象征着“自由”和“逃离”的安检通道越来越远,巨大的恐慌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被彻底掌控的悸动,如同冰火两重天,在她身体里疯狂冲撞!

“格瑞!你疯了!你要带我去哪里?!”她哭喊着,拳头无力地捶打着他坚实的胸膛。

格瑞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泪湿的脸颊上。他的紫眸近在咫尺,里面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熔化。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一种宣告命运的决绝和一种令人心颤的疯狂占有欲:

“回家。”

“回我们的笼子。”

电梯冰冷的金属门在眼前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叮”声,将机场大厅的喧嚣与光明彻底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电梯运行时细微的嗡鸣,以及祁奥阳急促而惊恐的喘息声。

她被格瑞紧紧地箍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坚硬滚烫的胸膛,隔着薄薄的风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如同战鼓般疯狂擂动的心跳。那心跳声沉重、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也撞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放我下来…格瑞…求你…”祁奥阳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巨大的恐惧。她徒劳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这令人窒息的禁锢。然而格瑞的手臂如同铁铸,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彻底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格瑞没有回应她的哀求。他微微低下头,银色的发梢垂落,带着微凉的气息拂过祁奥阳的颈侧,激起她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落在她因挣扎而微微敞开的领口,落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那里,还残留着他刚才在机场用力抓握时留下的、淡淡的红痕。

一股更加汹涌的、近乎暴戾的占有欲,混合着这三个月的思念、焦灼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在他血管里奔涌!他需要确认!需要更彻底地确认!确认她是真实的,确认她是他的!确认这失而复得的猎物,再也不会逃离他的掌心!

他猛地收紧手臂,让祁奥阳的身体与他贴合得更加紧密,毫无缝隙。然后,他低下头,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轻轻抚上她颈侧那道刺目的红痕。

“疼么?”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的亲昵。

那触碰和近在咫尺的灼热气息,让祁奥阳浑身一僵,所有的挣扎瞬间停滞。一种巨大的、灭顶般的恐慌攫住了她。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他此刻的眼神和语气中,那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占有欲!这比在地下室里任何一次冰冷的审视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她颤抖着,不敢回答,只能徒劳地将脸转向冰冷的电梯内壁,试图避开他那如同深渊漩涡般的目光。

她的躲避,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格瑞心底压抑的疯狂!

“看着我!”他低吼一声,声音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轰然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被激怒的狂躁。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用近乎粗暴的力道,强迫她转过头,迎上他燃烧着紫色火焰的眼眸!

四目相对!

祁奥阳在他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那翻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占有欲!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焦灼!看到了那如同困兽般的疯狂和孤注一掷!那眼神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被拉入凡尘、被爱欲彻底焚烧的、只属于她的……囚徒!

“回答我!”格瑞的声音嘶哑,指腹用力摩挲着她下巴上细腻的皮肤,留下微微的刺痛感,“告诉我,祁奥阳,这三个月…你想过我吗?”

他的问题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祁奥阳混乱的心口。想过他?何止是想!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是蚀骨的思念混杂着自我厌弃的毒液,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灵魂!她逃离,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爱得太深,深到无法承受自己给他带来的污点和灾难!深到宁愿自我放逐,将他送回那个她永远无法企及的“光明”里去!

巨大的悲伤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祁奥阳的防线。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看着格瑞近在咫尺的、因痛苦和疯狂而扭曲的俊脸,所有的伪装和逃离的意志,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想…”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彻底放弃抵抗的绝望,“每天都想…想你喝牛奶的样子…想你皱眉的样子…想你…想得快要死掉了…”

她的坦白,像投入滚油的火星!格瑞眼底最后一丝冰冷的理智,彻底被这汹涌的爱意和痛苦点燃、焚毁!

“那就别再逃了!”他低吼着,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祈求,“你这该死的小疯子!你偷走了我的心!把它变成了一堆只为你跳动的、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烂肉!现在,你还想把它丢在哪个角落里发霉腐烂?!”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下头!

这一次,不再是机场里那宣告所有权般的凶狠掠夺。他的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毁灭般的渴求,狠狠地、深深地印在了祁奥阳微微颤抖的唇瓣上!

“唔——!”

祁奥阳所有的呜咽和控诉都被堵了回去!这个吻,比机场那一次更加深入,更加缠绵,也更加……绝望!他的舌带着滚烫的温度,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想要吞噬她灵魂的力度,疯狂地攫取着她口腔里每一丝气息!那气息里混合着她的泪水咸涩和他熟悉的、让她心安的清冽味道,如同最致命的罂粟,瞬间麻痹了她所有的神经!

她的挣扎彻底停止了。攀在他脖颈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尖深深陷入他大衣的衣料。身体在他的怀抱里瘫软下来,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一种巨大的、灭顶般的眩晕感席卷了她。恐惧并未消失,却被一种更加汹涌的、名为“归属”的狂潮所淹没!她知道,她完了。她再也逃不掉了。从他撕碎机票、将她强行抱起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溺毙在他这双燃烧着疯狂爱欲的紫色深渊里!

格瑞的吻,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凶狠,却又在最深处,透出令人心碎的脆弱和渴求。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唯一救赎,手臂的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他的吻从她红肿的唇瓣一路向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微微的刺痛,落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留下一个个宣告占有权的、如同烙印般的印记!

“你是我的…祁奥阳…”他喘息着,灼热的唇贴在她颈侧剧烈跳动的脉搏上,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魔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占有欲,“从你把我关进地下室的第一天起…你就该知道…你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疯子!”

“现在,”他抬起头,紫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星辰,紧紧锁住她迷蒙的泪眼,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着最终的审判,也宣告着彼此最终的归属——

“轮到我来囚禁你了。”

电梯门“叮”的一声,在冰冷的地下停车场一层缓缓打开。门外,是空旷、寂静、弥漫着淡淡汽油味的空间,惨白的灯光在冰冷的混凝土柱子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如同一个个无声的囚笼。

格瑞抱着浑身瘫软、意识迷蒙的祁奥阳,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踏出了电梯厢。他的背影挺拔而决绝,如同一位得胜归来的君王,抱着他唯一的、不容他人觊觎的战利品,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停在不远处阴影里的那辆黑色轿车。

车门打开,又沉重地关上。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黑色的车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无声地滑出停车场,汇入了城市夜晚川流不息的车河之中。

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是象征着自由与广阔世界的万家灯火。

车窗内,是彻底沉沦的、只属于彼此的、永恒的囚笼。

这一次,囚禁者与被囚禁者,身份彻底调转。锁链由爱欲铸成,钥匙早已被投入深渊。他们注定在彼此扭曲而炽热的爱里,纠缠至死,永世不得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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