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17,禁闭室外走廊
惨白的灯光在金属灯罩里嗡嗡作响,偶尔闪烁一下,在水泥地面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丝微弱的晨光,与灯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冷色调的黎明氛围。
林涛第五次检查腕表,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还有两小时三十七分钟,”他低声说。
王凯背靠墙壁坐在地上。他拆开一包野战口粮,塑料包装的撕裂声在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都吃点,”他将能量棒掰成六段,递给每个人,“别到时候人出来了,你们先晕了。”
周阳接过那段能量棒,却没有立即吃。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走廊的灯光,遮住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查过医务记录,”他的声音很轻,“小白这周体温一直不稳定,最低到35.2度。”
徐哲猛地抬头,手里的能量棒被捏得变形。
他站在距离禁闭室门最近的位置,作战服领口还沾着前天训练时的泥浆。“为什么不早说?”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说了又能怎样?”凌渊突然开口。他靠在窗边,手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烟,“首长亲自下的命令,谁能让禁闭提前结束?”
方烈蹲在地上摆弄着他的掌上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年轻的脸庞上。“系统显示释放令已经签发,”他突然抬头,“等等...这个时间戳...首长们昨晚就批了?”
杨毅吐掉嘴里的烟头,作战靴碾过那点火星。“操,”他骂了句脏话,“故意的吧?非要卡满七天?”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所有人瞬间绷直身体。但来的只是炊事班的老班长,手里拎着个军绿色保温桶,上面布满了岁月的划痕。
“就知道你们在这儿,”老班长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给小白准备的。”
徐哲接过保温桶。
“皮蛋瘦肉粥,”老班长又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还有这个,蜂蜜桂花糖。那孩子小时候...”
“一关禁闭就闹脾气,”周阳轻声接话,“非得吃这个才肯吃饭。”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那年白夜刚满七岁,因为调皮捣蛋被关禁闭。李昊就是用这种糖哄他吃饭的。
老班长离开后,走廊再次陷入沉默。徐哲抱着保温桶。他突然发现桶底贴了张便签,上面是李昊歪歪扭扭的字迹:“趁热喝,敢剩一口试试。”
这个发现让他的眼眶突然发热。
清晨5:53
走廊尽头的窗户渐渐亮起来,晨光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树影。杨毅换了个姿势,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他悄悄掀开作训服下摆,发现绷带上已经渗出一小片血迹。
“操,”林涛眼尖地发现,“你又崩线了?”
杨毅摆摆手:“小伤。”
周阳已经拿出随身医疗包:“躺平,我看看。”
在周阳处理伤口时,方烈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听说了吗?铁幕那边...”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等小白出来再说,”凌渊打断他,“现在别谈这个。”
徐哲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禁闭室门上的小窗。透过那块巴掌大的玻璃,只能看到里面一片漆黑。他突然想起七天前,白夜被关进去前的那个眼神——平静得可怕,就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清晨6:00整
当时针与分针重合的瞬间,禁闭室的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铁门缓缓打开的声响像是被放大了十倍,在走廊里回荡。
白夜站在门口,逆着晨光,整个人像是被镀了层金边。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作训服,袖口整齐地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伤痕。
徐哲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他的动作快得像是本能,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时,作战靴在地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白夜被他撞得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终于......”徐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白夜颈侧,“回来了......”
白夜怔了怔,随后无奈地轻笑一声。这个笑容很浅,却让他整个人突然鲜活起来。他抬手拍了拍徐哲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动物:“嗯,我回来了。”
徐哲抱得更紧了,力道大得几乎要让白夜喘不过气。他的嘴唇几乎贴上白夜的耳廓,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俩能听见:“七天......太长了......”
白夜能感觉到徐哲剧烈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他犹豫了一下,手指轻轻揪住了徐哲背后的衣料。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徐哲浑身一僵,随即抱得更紧了。
“喂喂喂,”王凯走过来一把拉开徐哲,“我们等了半宿,就看你俩腻歪?”
白夜抬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王凯眼里的担忧,林涛强装的不耐烦,周阳镜片后泛红的眼眶,方烈欲言又止的表情,杨毅嘴角勉强的笑,凌渊深沉的目光......
“......谢谢。”白夜轻声说。
王凯一拳捶在他肩上,力道很轻:“下次再这样,老子先打断你的腿。”
林涛挤过来捏他手臂:“瘦了。禁闭室的饭那么难吃?”
“还行。”白夜说,“比新兵连强。”
周阳把保温桶塞给他:“老班长熬的粥,趁热喝。”
白夜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那张便签时微微一顿。他认出了李昊的字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方烈挠挠头:“那个......处分记录已经消了。”
杨毅叼着烟上下打量他:“伤好了?”
“嗯。”
“......那就好。”
凌渊是最后一个上前的。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揉了揉白夜的头发。白夜抬头看他,发现凌渊眼里竟有一丝后怕。
“走吧。”凌渊收回手,声音有些哑,“去看李昊。”
医务室的走廊比禁闭室明亮许多,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了所有血腥。白夜走在最前面,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李昊的病房在尽头,门口站着两个持枪哨兵——这是首长特批的安保,虽然李昊本人天天嫌多余。
哨兵看见白夜,立刻立正敬礼。白夜回礼后,手搭在门把上却犹豫了。
“他......”白夜的声音很轻,“还好吗?”
周阳推眼镜:“肝功能恢复得不错,就是脾气见长。”
王凯撇嘴:“天天骂护士,嫌药太苦。”
白夜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病房里,李昊正靠在床头看文件,听见动静头也不抬:“说了不要查房那么勤——”
话没说完,他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白夜。
文件“啪”地掉在地上。
白夜站在那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哥......”
李昊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定格在一种复杂的表情上——愤怒、无奈、心疼,全部糅杂在一起。
“......过来。”李昊说。
白夜慢慢走到床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他在距离病床一米的地方停下,低着头,不敢看李昊的眼睛。
“抬头。”李昊命令道。
白夜乖乖抬头,眼眶已经红了。
李昊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拽到跟前,力道大得差点把输液针扯掉。他的手掌重重拍在白夜后背,声音却哑得不成样子:“......混账东西......”
白夜僵了一秒,随后整个人松懈下来,额头抵在李昊肩上。他的肩膀微微发抖,但没哭出声。
“我以为......”白夜的声音闷在李昊病号服里,“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昊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更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后脑:“胡说什么。”
“子弹......差一点就......”
“差一点也是差。”李昊打断他,语气严厉,“老子命硬得很,轮不到你瞎操心。”
白夜不说话了,只是攥紧了李昊的病号服。
李昊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伤好了?”
“嗯。”
“禁闭室睡得好吗?”
“......还行。”
“放屁。”李昊捏了捏他的后颈,“瘦了一圈。”
白夜抬头,眼眶还是红的,但嘴角微微上扬:“你也是。”
李昊哼了一声,转向门口看戏的众人:“都杵那儿干嘛?进来。”
血狼的几人这才鱼贯而入。徐哲站在最边上,目光始终没离开白夜。
林涛突然指着床头柜:“昊哥,这橘子我能吃吗?”
“滚蛋!”李昊笑骂,“那是给小白留的。”
白夜看着床头那袋已经有些干瘪的橘子,鼻子突然一酸,李昊明明自己住院,却还记着给他留。
王凯凑过来勾住白夜脖子:“行了,人齐了,说正事。”
李昊挑眉:“什么正事?”
“当然是——”王凯突然从背后掏出个蛋糕,“庆祝咱们血狼全员生还!”
简陋的奶油蛋糕上,歪歪扭扭写着“欢迎回家”。白夜认得这个字迹——是徐哲的。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李昊无奈地摇头笑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病房里的吵闹声还在继续,但白夜觉得,这一刻,世界终于重新回到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