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壁上的星图突然泛起涟漪,那些标注着危险坐标的红点像活物般蠕动,渐渐连成一张密网。林砚之盯着全息投影里不断变形的轨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这已经是第三十七次模拟推演,可每次接近星域,导航系统就会陷入诡异的紊乱。
能量场干扰强度超过阈值,副驾驶舱的苏棠突然开口,她面前的数据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那些暗物质星云里藏着某种共振频率,和我们的引擎波长相冲。
林砚之调出备用星图,指尖划过标注着的红色区域。镜渊星域是联邦星际航道的盲区,三百年来没人能活着从那里带回有效数据,只流传着进去的舰船会被自己的倒影吞噬的传说。但这次不同,他们的任务舱里装着从古籍中复原的逆元仪,据说能中和暗物质的镜像干扰——前提是能撑到仪器启动的那一刻。
降低航速至三分之一,林砚之突然起身,舷窗外的星云正在扭曲,原本靛蓝色的云团里浮现出无数细碎的光点,像被打碎的镜子,把能量集中到舰首护盾,准备迎接第一次共振冲击。
苏棠的手指在控制板上翻飞,却在触碰到启动键时顿住了。她的瞳孔里映出舱壁上自己的倒影,那倒影正对着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林队,她的声音发紧,你看......
林砚之猛地回头,只见舱内所有反光面里的倒影都在异动:他们的动作比本体慢半拍,嘴角挂着不属于本人的冷笑。更诡异的是,苏棠倒影的手里多了一把能量匕首,正缓缓刺向本体的后心。
别直视任何反光面!林砚之扯断头顶的应急灯链,舱内瞬间陷入昏暗,只有控制台的幽光映出两人的轮廓。他摸出腰间的高频震荡枪,枪身的金属表面倒映出他自己的脸——那倒影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逆元仪需要手动校准相位,苏棠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得去货舱启动核心组件,但那里全是金属舱壁......
林砚之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记载:镜渊的镜像干扰源于暗物质对自我认知的放大,当一个人足够坚定地相信我是谁,倒影便会失去力量。他摸出贴身携带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家族的家训,也是他每次迷茫时都会默念的话。
跟我来,他打开应急通道的舱门,通道壁上的金属反光里,他的倒影正试图模仿他的动作,握紧你最在意的东西,不管看到什么,都要记住自己是谁。
苏棠下意识地摸向脖颈间的吊坠——那是她失踪的哥哥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她加入勘探队的原因。当她的指尖触到吊坠的瞬间,通道壁上的倒影突然剧烈地扭曲起来,像是遇到了无法同化的能量。
货舱里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堆放的金属容器表面布满了晃动的人影,那些人影有的穿着联邦军服,有的戴着勘探队的徽章,全都是历史上在镜渊失踪的人。林砚之的目光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十年前带队失踪的叔父,此刻正隔着金属容器的表面对他伸出手,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跟我来。
别信它们,林砚之按住苏棠的肩膀,将逆元仪的核心组件推到她面前,启动器需要双人同步输入指纹,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拿到镜像干扰的原始数据,让以后的舰船能安全通过这里。
当两人的指纹同时按在启动器上时,货舱里所有的反光面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林砚之看到自己的倒影从金属容器上剥离下来,变成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实体,正举着能量枪对准他的胸口。
你明明知道,当年你叔父是为了保护你才选择独自留在镜渊,倒影的声音和他一模一样,只要你留在这里陪他,他就能解脱了。
林砚之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速操作着,逆元仪的能量环开始转动,发出嗡嗡的低鸣。我叔父的牺牲,是为了让更多人不再被困在这里,他直视着倒影的眼睛,令牌在掌心发烫,我要做的,是完成他没做完的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倒影突然像玻璃般碎裂开来,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逆元仪的能量环。苏棠那边也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她的倒影在吊坠的光芒中消散,露出容器后面隐藏的暗物质样本——那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当逆元仪完全启动,货舱里的人影和倒影如同潮水般退去,暗物质星云的光芒透过舷窗照进来,不再是诡异的靛蓝色,而是清澈的银白。林砚之看着控制台上传回的第一组镜像干扰数据,突然明白镜渊的真正秘密:所谓的倒影,不过是人心深处最柔软的执念所化,你越是害怕失去的,越会成为它操控你的武器。
苏棠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是基地传来的紧急信号。她点开通讯屏的瞬间,愣住了——屏幕上出现的,是她失踪多年的哥哥,正穿着救援舰的制服对她挥手。
刚才收到来自镜渊边缘的求救信号,哥哥的声音带着哽咽,是一艘老式勘探舰,里面的人说,等这一天等了五年了。
林砚之看着苏棠泛红的眼眶,低头看了看掌心的令牌。舱壁的反光里,他的倒影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逆元仪的能量环还在转动,将整理好的数据源源不断地传回联邦数据库。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宇宙中还有无数个等着被探索,但只要足够清楚我是谁,就没有什么能困住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