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
少年从楼上跨步下来,径直挡在姚沛宜身前,将俞亿抵在她下巴上的折扇握住。
“阿朴?”
俞亿很是惊诧,上下打量着少年郎,“几年不见,长高许多了。”
俞朴微笑,缓缓松开俞亿的折扇,只是仍站在姚沛宜身前不动,“堂兄亦是越发气宇轩昂。”
“噢……”
俞亿的眼神带笑,在姚沛宜和俞朴之间流转,“许久不见你,都不知道你已经成婚了,这就是六弟妹?
方才是我冒失了,弟妹还别见怪。”
姚沛宜一愣,下意识看向俞朴。
对方同样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她。
“西宁王恐怕……”
“兄长误会了。”
另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俞定京迈步下楼,握住姚沛宜的手,微笑对俞亿道:“这是弟弟的妻子。”
“定京?”
俞亿二度惊诧,恍然大悟,“是了,年前我还让人给你们送去了新婚贺礼,瞧我这记性,整日里醉生梦死的,你别见怪。”
“无妨。”
俞定京垂眼瞧着姚沛宜,柔声说:“这是西宁王,我的堂兄。”
“初见兄长,兄长万安。”
姚沛宜颔首,朝俞亿福身行礼。
俞亿作揖,“弟妹不要责怪方才我犯糊涂就好,我这人随意惯了,比不得你们京城人讲规矩。”
“兄长的确是肆意惯了。”
俞定京同人调侃:“今日都说好了做东,却这样晚过来,难不成是想要让弟弟请客?”
“放心,你家兄长虽然后宅里养的人多了些,但这点银子还是出得起的。”
俞亿笑眼朝姚沛宜点了下头,“弟妹,一同去用饭吧。”
姚沛宜回之一笑,跟着俞定京的身后。
【真尴尬。】
【难怪说这俞亿妻妾成群。】
【果真浪荡。】
俞定京回头,低声问她:“没事吧?”
“啊?”
姚沛宜愣了下,方才俞定京没瞧见俞亿调戏她,不过瞧着兄弟俩的关系不错,她还是不打算将方才的小误会闹大。
“这道尕面片好吃。”
俞亿将几个碟子摆到姚沛宜和雷妙妙几个姑娘面前,“还有手抓羊肉,味道也是极好的。”
“多谢兄长。”
姚沛宜谢过。
“自家人,说什么谢。”
俞亿撑着下巴,笑眼打量着姚沛宜,“都说京城美人如菟丝花,娇美动人,天然佳丽。有倾国姿容,绝伦娇媚。
从前我去京城,还以为此言夸张,眼下瞧见弟妹和几位姑娘,真是要赞叹此言绝妙。”
雷妙妙和海薏对视了一眼,压低声说小话:“这西宁王…是挺会招蜂引蝶哈。”
“虽然话里头带着咱们,但是我咋觉得他一直盯着嫂嫂看呢?”海薏啃着鸡腿说。
“兄长谬赞,妾念书不多,可不是什么娇美动人的菟丝花。”
姚沛宜尴尬一笑,往俞定京身边坐了些,“你这话还是留着夸其他美人吧。”
俞亿闻言爽朗一笑,抚掌道:“定京,我在西宁府的时候,是听说过你娶的小夫人生得楚楚动人,
倒是没想到,这张嘴说起话来,也格外有趣。”
“兄长就是喜欢说笑,你别见怪。”
俞定京将姚沛宜鬓边碎发抚到耳后,对俞亿道:“兄长,我家夫人年纪小,你别逗她了。”
“就是啊西宁王。”
姚放不满道:“咱们都多久没见过了,先前咱们一起喝酒吃肉,那么好的交情,也没见你夸过我两回。”
“险些都忘了,你是弟妹的亲哥哥。”
俞亿抬眉,细细打量着两人,“长得不太像啊。”
姚沛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着姚放顿时垮下来的脸色,道:“哥哥,人家说的是实话,你就别介意了。”
“我们兄妹俩,一个像娘,一个更像爹,但总而言之,肯定还是像的。”
姚放指着俞定京,“不然他怎么那么喜欢我妹妹,还不是见她生得和我像。”
“吃饭呢。”
俞定京默不作声给姚沛宜夹菜,“别说这样倒胃口的话。”
俞亿牵唇,举杯和俞定京还有姚放敬酒,“那时候你们在太原府驻守,一有时间就跑到我这儿来,
眼下,瞧着你们各生欢喜,我心里也替你们高兴。”
“俞定京是欢喜了。”
姚放挑眉,“娶走了我家唯一的宝贝,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西宁王,你有什么好事儿可得想着我啊。”
雷妙妙一脚踩在人脚背上,疼得姚放龇牙咧嘴。
“食不言。”
姚放动了动唇,见几人没注意,才贴到雷妙妙耳边说:“听不出我这是客套话。”
“听不出,只听到了犬吠。”雷妙妙面无表情。
用过饭,俞定京才将正事说明,俞亿提出带众人去官府,同西宁府知府相谈。
官署内。
“我记得这西宁府的知府和你关系挺不错的吧?”
姚放回忆,“早两年我们过来的时候,好像咱们还一起吃了顿饭。”
俞亿摇头,“近年西宁府动乱越发多,走动的时间和机会也少了。”
“让诸位贵客久等了,真是有失远迎。”
一近五十岁的瘦小男人走来,笑着给俞定京作揖行礼,“王爷,臣郑青拜见王爷、王妃、将军。”
“郑大人。”
俞定京颔首,道:“数年不见,你瞧着精气神更好了。”
郑青不好意思道:“是王爷夸得好,臣都老了,也干不了几年了,就等着回去抱孙儿了。”
俞亿笑:“定京王夸你气色好,本王看也是如此,该不会过几年抱不了孙儿,又抱儿子了吧。”
“西宁王,您就别调笑臣了。”
郑青摆了摆手,连忙让人奉茶,一边问:“不过诸位怎么过来了?这么大的阵仗,事情不小吧。”
“此番过来,的确是有极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俞定京看了眼时来,后者上前,从头到尾将事情说清楚。
“竟然这种事?”
郑青睁大了眼,“这些事看着和西宁府还真是有些瓜葛。”
“郑大人在西宁府,就没有摸到什么风吹草动?”姚沛宜试探性地发问。
郑青抬额,“前些时日,是听说了前任渭州知府潜逃一事,不过臣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和西宁府有关。”
“西宁府领土广阔。”
姚放眸底微动,和俞定京对视了一眼,“郑大人作为西宁府的知府,想来也是日理万机,所以有些事情不太清楚。”
“是臣失职啊。”
郑青连忙垂首,走到厅中道:“王爷,臣虽老矣,但西宁府的大小事务,臣也尽心尽力操办,
只是的确没听说过什么女子失踪是被外邦人买了,做成丹药吃了,
这种事,就算是臣在外头听见的传言,也定然不会相信,实在是太过神乎其神了。”
“郑大人是真不知道?”俞定京抬起眼皮子,视线缓慢地落到郑青的身上。
郑青茫然,“臣的确是一无所知,不过一定会尽量配合王爷去查此事,
只是西宁府的确是地大物博,若是要查,想来会耗费一定的时间和人力。”
“不管要查多久,要耗费多少人。”
俞定京眸底一沉,一字一顿道:“本王一定都会查清楚。”
“是。”
郑青敛眸,“臣一定尽力配合。”
俞亿见气氛凝重,出声缓和气氛:“好了,我看今日你们才过来,也不用急于一时,
到时候,本王将手里的人都借给你们,仔仔细细地查。”
“沛沛,我又有些腹痛。”
雷妙妙本就在信期,从船上下来,又马不停蹄跟着一行人来官署,眼下正是难受的时候。
“我先陪你去看看大夫如何?”姚沛宜问。
“会不会耽误你?”雷妙妙担心他们还要聊案子的事。
姚沛宜见俞亿和姚放在说话,拉了拉俞定京的衣袖,低声说:“沛沛身子不适,我想先带她去看看大夫。”
俞定京问:“要不将大夫叫来这儿?”
“不用了,不方便。”
姚沛宜一个眼神,俞定京明白了是什么事,随即对时来道:“你跟着王妃上街去逛逛,顺便将客栈定下来。”
“是。”
时来领着姑娘们离开,厅内只剩下几个男人,俞亿开口道:“不如今夜就去藏仙居,叫上郑大人,本王为你们好好接风洗尘。”
藏仙居是西宁府最大的青楼。
也是俞亿最喜欢去的地界儿。
“藏仙居?”
姚放皱眉,“此行带着姑娘们,不好吧。”
“我让人给弟妹们送去饭菜。”
俞亿拍了下俞定京的肩膀,低声说:“趁机将这郑老头儿灌醉了问话,我看他方才未必说了实话。”
这一点,俞定京也察觉出来了。
从宫女失踪再到新娘失踪等一系列的悬案,从渭州又到西宁府,一切的源头都在此处。
西宁府一定有大问题。
而郑青作为西宁府知府,知道的一定比他们想象中的多得多。
这背后牵扯到的各国纷争和巨大利益都是无法想象的。
俞定京给了姚放一个眼神,后者连忙拉住郑青,“郑大人,这次你可得帮我们接风洗尘。”
郑青闻言笑道:“是是是,姚将军放心,臣一定奉陪。”
待几个年轻人离开,郑青面上的笑容才逐渐淡下去。
“主子,怎么办?”
青衣暗卫从厅外走进来,压低声说:“眼下人已经到了西宁府,说不定,京城那位也要得风声了。”
“今夜安排行动。”
郑青冷着脸,“就要让俞定京他们有来无回。”
“是。”
西宁府大街繁荣,陪雷妙妙去看完大夫,吃了药,雷妙妙也恢复了活蹦乱跳。
只是天不如人意,忽然下起了大雨。
几个姑娘只好跟着时来先去挑好的客栈中休憩。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俞定京等人还没回来。
“他们聊案子需要聊这么久吗?”
海薏和雷妙妙坐在姚沛宜的屋子里,“这样下去,咱们还等不等他们吃饭了。”
外头的雨也停了,姚沛宜正想着出去问问时来,没想到对方先一步进屋禀报:“方才运转来送消息,主子和将军他们还在忙,
让王妃你们先吃饭,不必等他们。”
“这个时辰还在忙啊。”
姚沛宜皱眉。
“咱们第一天来西宁府,要不今日就出去吃吧。”
雷妙妙提议:“左右如今雨也停了,咱们好好出去逛逛。”
姚沛宜也觉得可行,便应下了此事,让时来准备好了雨披,以防半道下雨。
“这斜石巷里美食可真多,方才吃的酸的奶,起初还吃不习惯,后来是越来越好吃。”海薏点评。
“我也觉得。”
雷妙妙和海薏正回味着美食,姚沛宜余光一闪,忽然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运转?他不应该陪王爷在官署吗?怎么在这儿?”
时来闻言看过去,“是啊,方才他还说要陪王爷呢,难不成偷溜出来了?”
“不过他背后那是什么楼啊,看着好繁华。”雷妙妙打量。
进入高楼的尽数是男客,和京城中的秦楼楚馆不同,并未有女子揽客,只是二楼往上瞧,只见无数窗扉大开,灯火阑珊,男人抱着美人们喝酒作乐。
显而易见,这是什么地方。
姚沛宜走到运转面前,“你怎么在这儿?王爷呢?”
运转本是奉命在此地守候,瞧见姚沛宜来,一时间慌乱起来,“王妃,您怎么来了?”
答非所问,必有古怪。
姚沛宜眯起眼,打量着高楼,“王爷在里头?”
“没!”
运转连忙道:“不在,不在。”
“将我们撂下,自己来这儿喝花酒?”
姚沛宜冷笑了声,径直往藏仙居内走。
“王妃!”
运转来不及去拦人,就被时来抓住,“不是,王爷真在里头啊?他先前也没这爱好啊。”
“你别说了,快拦住王妃。”
运转马不停蹄追姚沛宜。
只是雷妙妙和海薏帮忙拦人。
姚沛宜瞧着哪一处侍卫多,就往哪一处走,终于在三楼的雅间外,瞧见了白日里见过的俞亿的侍卫。
里头传来流水琴音和女子柔笑。
“定京,先前只见你握过剑,可没见你弹琴。”
俞亿的笑声流出:“可谓是铁汉柔情,在这藏仙居的花魁娘子跟前,也成了琴师了。”
姚沛宜将屋门推开一条缝隙。
一位腰肢婀娜的红裙美人,笑盈盈往俞定京怀里坐。
“多谢爷为妾弹琴,妾喂您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