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的问题，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所有玩家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这个问题，比直接宣布处死“分析家”还要令人震撼。
它看似只是一个提问，实则是一次精准无比的身份打击。它将林默从“揭露真相的英雄”这个身份上，硬生生拽了下来，推到了一个“未知异类”的立场上。
你不是玩家，也不是Npc，那你是什么？
是比“生命树”更可怕的威胁吗？
所有幸存的玩家，看向林默的眼神都变了。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在“绅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下，瞬间土崩瓦解。
恐惧和怀疑，是比刀剑更锋利的武器。
“绅士”的银色笑脸面具，在柔和的光束下，仿佛真的在微笑。他在享受这一刻，享受这种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快感。
林默的空白面具下，数据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他瞬间明白了“绅士”的意图。
这是一场阳谋。
自己如果承认是bUG，是特殊存在，那么“绅士”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自己定义为“系统漏洞”，是比“生命树”这个外部病毒更危险的“内部癌变”，煽动所有人将自己清除。
如果自己否认，或者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在“绅士”那“超规格”的世界观理论下，自己之前的“威胁”言论就成了空谈，瞬间矮了一头，沦为笑柄。
好家伙，搁这儿玩捧杀呢？先把你抬到天上，再一脚把你踹进泥里。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
他反而学着“绅士”的样子，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摆出一副极度放松的姿态。
他的目光越过长桌，和光束下的“绅士”对视。
“国王先生，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平。”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但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国王的特权，是用来推动游戏进程，清除敌人的。而不是用来满足你个人旺盛的好奇心。”
林默的声音陡然转冷，他抬起手，指向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分析家”。
“那里，坐着一个已经被系统认证的‘生命树’间谍，一个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实验品和垫脚石的敌人。全场的兄弟姐妹们都等着你这位新王，带领我们清算叛徒，结果你倒好，c位出道第一件事，居然是跑来跟我唠嗑？”
“怎么，你是想跟她来个世纪大和解，还是觉得我长得比较帅，想跟我深入交流一下？”
这番话，粗俗直白，却又犀利无比。
它像是一把大锤，狠狠地砸在了“绅士”精心营造的优雅氛围上，将那层高深莫测的窗户纸捅得稀烂。
“噗嗤。”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其余的玩家们也是一脸憋笑。他们虽然忌惮“绅士”，但林默的话，却实实在在地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是啊，放着眼前的叛徒不处理，跑去问一个有的没的问题，这国王当的，确实有点不接地气。
“绅士”面具下的眼神，似乎微微一凝。
他没想到，这个“幽灵”的反击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他没有掉进自己设置的逻辑陷阱，反而直接掀了桌子，用最朴素的“民意”来对抗自己的“王权”。
“精彩。”
“绅士”轻轻鼓了两下掌，银质的手套发出清脆的响声。
“‘幽灵’先生，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他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语气中充满了欣赏，“你说得对，处理‘杂质’，是国王的首要职责。”
他转过身，光束跟随着他，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分析家”的身上。
“分析家”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
“不！国王陛下！你不能杀我！”她尖叫起来，从椅子上滑落，跪倒在地，“我有价值！我对‘生命树’的了解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据点，他们的成员名单，甚至他们下一步的计划！留着我，我能成为你对付他们的王牌！”
为了活命，她抛出了自己最后的筹码。
然而，“绅士”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王牌？”他轻笑一声，“我需要你这张牌吗？一个连身份都隐藏不住，被轻易揭穿的失败者，你所知道的情报，价值又能有多高呢？”
“更何况……”他的声音变得冰冷，“我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者。”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投票吧。”
冰冷的合成音随即响起。
【国王发起投票，目标：‘分析家’。】
【请各位宾客进行选择：淘汰\/豁免。】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淘汰。”“医生”沙哑的声音第一个响起。
“淘汰。”“厨师”瓮声瓮气。
“淘汰！”“画家”的声音带着快意。
……
林默也平静地投出了自己的票：“淘汰。”
一个个“淘汰”的宣判，像是敲响的丧钟，彻底击碎了“分析家”所有的希望。
【投票结束。】
【结果：全票通过。】
【执行……清除。】
“不——！”
在“分析家”凄厉的惨叫声中，她身下的地板，忽然变得像沼泽一样漆黑、粘稠。
无数只由纯粹影子构成的手臂，从黑暗中伸出，抓住了她的脚踝、手腕、腰和脖子，将她一点一点地拖入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她疯狂地挣扎着，指甲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但无济于事。
她的面具在挣扎中掉落，露出一张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的、年轻的女性脸庞。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默和“绅士”，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最终，她的身影被黑暗彻底吞噬，连同她的惨叫声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片漆黑的地板，也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宴会厅内，一片死寂。
所有玩家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种无声无息，无法反抗的“清除”，比任何血腥的场面都更让人恐惧。
“绅士”满意地看着这一幕，他转过身，重新面向众人。
“现在，杂质清理干净了。”他用一种宣布的口吻说道，“作为国王，我宣布，宴会的第一阶段结束。”
他没有再看林默，但林默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视线，依旧锁定在自己身上。
那道视线仿佛在说：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你那个问题，迟早要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