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麟儿的降生,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暖风,吹散了安王府与镇国公府上空残留的最后一丝阴霾,也为整个京城带来许久未见的纯粹喜气。洗三礼那日,两府宾客盈门,贺礼堆积如山。皇帝与太后的赏赐更是格外丰厚,显见对这对皇家血脉的重视与喜爱。
而我,则在最严密的守护与最细致的照顾下,开始了为期一月的“坐褥”静养。澄心院彻底成了府中禁地中的禁地,除却最核心的亲人与必不可少的医婆、嬷嬷,外人一概不得入内。空气里常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乳香,门窗悬挂着厚厚的帘帷,既挡风避光,也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纷扰。
产后虚弱,气血两亏,太医开了温补调理的方子,嘱咐务必卧床静养,不可劳神,更不可受风着凉。安王妃与母亲穆夫人亲自把关我的饮食,每日汤羹药膳,皆是精心配伍,温和滋补。楚晏更是将外书房直接搬到了澄心院的外间,除却必须上朝或外出处理紧要公务,其余时间皆在此处,一墙之隔,随时照应。
两个小家伙——霁儿(宁儿)和霄儿(安儿),则成了全府上下当之无愧的宝贝疙瘩。他们被安置在我床榻旁的精致摇篮里,由四位经验最丰富的乳母和嬷嬷轮流照看。许是双生子的默契,两个孩子的作息竟也大致同步,饿了齐齐啼哭,醒了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打量,困了便头挨着头酣然入睡,那并排躺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模样,任谁看了心都要融化。
我身体虽虚,精神却因着这新生命的到来而格外满足。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休养,醒了便看看孩子,或是与前来探望的王妃、母亲说说话。两位母亲如今的话题中心全然围绕着两个小孙儿,从他们每日长了多少、吃了多少,到眉眼像谁、脾气如何,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霁儿这耳朵后的小红痣,倒是特别,像颗朱砂点儿,添了几分俊俏。”安王妃抱着大孙子,满眼慈爱。
“霄儿虽没这痣,可你看这眉毛的走势,跟他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将来定也是个英气的。”穆夫人搂着小外孙,笑得合不拢嘴。
“宁儿(霁儿小名)睡觉踏实,不太闹人,安儿(霄儿小名)却机灵些,稍有点动静就醒,看来性子不太一样呢。”我靠在软枕上,含笑看着她们。
喂养双生子,对初为人母的我而言,是甜蜜的负担。起初奶水不足,需得乳母辅助。但我坚持亲自哺育,一来是母亲的职责与心愿,二来,系统也提示,母乳喂养对婴儿免疫力有益,且能通过近距离接触,更细微地感知孩子的健康状况。在太医和嬷嬷的指导下,配合食疗,奶水渐渐丰足起来。每当将两个柔软温暖的小身子抱在怀中,感受他们用力吮吸的劲道,看着他们吃饱后满足酣睡的小脸,所有的疲惫都化为了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楚晏初为人父,兴奋之余,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笨拙。他不敢用力抱,怕伤着孩子娇嫩的筋骨,只好常常趴在摇篮边,目不转睛地看,一看就是半天。夜里孩子哭闹,他比我惊醒得还快,立刻起身查看,学着嬷嬷的样子轻轻拍哄,尽管动作僵硬,那份心意却十足珍贵。他给孩子们哼唱不成调的军歌,讲些他自己都觉幼稚的故事,两个小家伙竟也听得安静,乌黑的眼睛望着他,仿佛能听懂似的。
“系统,扫描两个孩子当前生命体征和发育状况。” 夜深人静,孩子睡熟后,我有时会悄悄确认。
【指令收到。扫描中……】
【目标一(楚霁):生命体征平稳,心率、呼吸正常,体温36.8c。消化系统功能良好,新陈代谢活跃。骨骼发育符合新生儿标准,神经系统反射正常。检测到左耳后微量色素沉着(朱砂痣)。总体健康评估:优。】
【目标二(楚霄):生命体征平稳,心率略高于目标一(正常波动范围),呼吸正常,体温36.7c。消化系统功能良好,新陈代谢略活跃于目标一。骨骼发育符合新生儿标准,神经系统反射灵敏,对声音刺激反应略强于目标一。总体健康评估:优。】
【备注:双生子个体存在细微差异,属正常现象。宿主需注意均衡营养,保证充足休息,以维持泌乳质量。】
看到“评估:优”的字样,我心中大石彻底落地。在这个医疗条件有限的古代,能拥有两个如此健康的孩子,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
洗三过后,安王与镇国公虽不能常入内室,但隔三差五便要派人来问,或是送来稀奇有趣的玩意。安王寻来一对质地温润、雕工精巧的羊脂玉长命锁,亲自开了光,送来给两个孙子戴上。镇国公则送来了两套他特意命军中巧匠打制的、用软银包裹的小小“虎头”战甲模型,说是给外孙“抓着玩,早点熟悉咱武将家的气息”,豪迈得令人忍俊不禁。
时光在喂奶、换尿布、安睡与调理身子的循环中悄然流逝。窗外春光渐盛,桃李争妍。我的身体在精心调养下,一日日好转,脸色重新红润起来,四肢也不再如最初那般虚软无力。太医每隔五日来请脉,皆言恢复得极好,产后恶露渐止,气血渐复。
这日,阳光晴好,春风和暖。在太医和嬷嬷的允许下,我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由楚晏亲自扶着,慢慢挪到窗边的软榻上,算是月子里第一次“正式”起身活动。虽只是从床到榻几步距离,却已让我微微气喘。楚晏紧张地替我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又将厚毯子仔细盖好。
春棠抱着霁儿,秋蕊抱着霄儿,送到我身边。一个多月过去,两个小家伙褪去了初生时的红皱,皮肤变得白嫩光滑,眉眼也长开了些,越发显得玉雪可爱。霁儿(宁儿)果然如观察那般,较为沉静,睁着乌黑的大眼睛,不哭不闹地看着我。霄儿(安儿)则活泼些,在我伸手轻触他脸颊时,竟咧开没牙的小嘴,露出了一个模糊的、仿佛在笑的表情。
“安儿在笑呢!” 楚晏惊喜道。
“这么小,哪会真笑,许是巧合。”我心中却也甜软,指尖轻柔地抚过两个孩子细嫩的脸蛋。
“定是认得娘亲了。”楚晏笃定道,也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霄儿的小拳头,立刻被那无意识攥紧的小手抓住指头,他顿时不敢动了,脸上是傻气又满足的笑容。
窗外,一树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簇拥着,几只雀鸟在枝头啾鸣。院内被精心打扫过,不见一丝杂乱,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我们一家四口身上,温暖而宁静。
这偷得浮生的一月安宁,几乎让我产生了错觉,仿佛外界的风风雨雨、阴谋诡谲都已远去,剩下的只有这方小天地里的脉脉温情与新生希望。
然而,我也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后短暂的晴空。楚晏虽极少在我面前提起,但我能从他不经意间蹙起的眉头、深夜外书房隐约的谈话声、以及凌墨偶尔匆匆来去的身影中,感知到外界并非全然太平。“影子”遁走后的追查,“幽泉”残余网络的清理,莫云铮与“月痕佩”的悬案,乃至朝堂上因双生子诞生可能引发的新的微妙局势……暗流仍在涌动。
只是,此刻,暂且将这些放下吧。我低头,看着怀中两个娇嫩依赖的小生命,感受着身旁丈夫沉稳的守护。至少在这一刻,在这春光明媚的澄心院里,我们是安宁而圆满的。
养儿方知父母恩,护犊才晓责任重。为了怀中这两个小小的人儿,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幸福,我知道,当我走出这月子,恢复元气之后,等待我的,将是与楚晏更加紧密的携手,去面对前方一切未知的挑战。
但无论如何,这份月子里积蓄的温暖与力量,将成为我最坚实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