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正是潞州二贤庄的二庄主——“赤发灵官”单雄信。
此言一出,立刻引得堂下众头领一阵叫好。
徐泰生性厚朴,吃的又是皇家公粮,一听有人居然敢公然污蔑朝廷,不由得勃然大怒,待要起身发作,却被陈剑声一把拉住。
“各位英雄,”陈剑声从座位站起,声音低沉,仪态谦卑,向周围抱了抱拳,道:
“兄弟阋于墙而共御外侮,凡我大隋臣民,皆为华夏子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诸位可以眼睁睁看着我大好河山从此落入叛逆之手么?”
他自打见到单雄信后,心里便一直想着当日李渊射杀单雄忠之事,纷纷回回,萦绕不去,此时对着单雄信说话,也是不敢直视对方双眼,只能目光闪躲,环视着堂内众人。
“笑话!”单雄信重重哼了一声,斥道:
“本非同流,何谈兄弟!狗皇帝自登基以来,可否做过一件好事?穷兵黔武,好大喜功,即便没有陈国入侵,我单通也早想反了这混账的朝廷!”
徐泰闻言,再也忍耐不住,“啪”地一拍桌案,嚯然而起,怒道:
“匹夫,竟敢口出狂言!”
单雄信怎肯退让,立刻挺身而立,怒视徐泰。
一见双方剑拔弩张,立时便要起了冲突,徐绩赶紧摆手相劝:
“诶,都是性情兄弟,言语耿直,切莫因此伤了和气。”
徐泰听得堂兄发话,虽心中愤懑不已,却还是强自按耐了下去,抓起桌上茶杯,仰头喝了个干净,而后一屁股坐在座椅之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单雄信见徐泰隐忍不发,倒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也坐了下来,转过头去,一言不发,一时间厅堂内悄然无声,气氛颇有些尴尬。
徐绩见情势不对,赶紧干咳了几声,强自笑道:
“啊,这个…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二庄主是想说…”
“徐兄,”单雄信打断徐绩话语,复又起身,道:
“单某就是这个意思,如若此时天有明昭,我单通便奉他为天下之主!”
话音才落,却听门外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震得梁栋轻抖,尘土簌簌而下,众人皆惊,纷纷起身观望。
不多时,便有喽啰进门来报,山寨东南校军场一角地面塌陷一个大洞,深不见底,请各位头领定夺。
徐绩捻了捻须髯,沉吟片刻,道:
“地塌洞现,此乃天降异兆,却不知是凶是吉,各位且请移步校军场,一探究竟如何?”
天塌地陷,实乃下下之兆,瓦岗众人心中尽皆明白,因此此时早已都是惴惴不安,听徐绩如此一说,自然个个都深以为然,鱼贯而出,向校军场快步走去。
行至校军场,早已黑压压地里外围了几层人群,都是寨中的兵丁士卒。
众头领和徐泰等人一到场,人群立刻分开一道缺口,在徐绩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地陷洞口。
程咬金分开身前之人,走到洞边,向内望了望,果然是幽深漆黑,浑不见底,不由晃了晃大脑袋,喃喃道:
“你爷爷的,这么深,也不知里边有什么鬼东西。”
旁边瓦岗头领之一的侯君集拿手指捅了捅程咬金的背心,一脸坏笑,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要不,你下去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宝贝等着你。”
程咬金假怒道:“放屁,你怎么不下去?你轻功这么好,要是下去碰到鬼神魔怪,跑也跑得快些!”
侯君集咧嘴一笑,不再搭理他。
程咬金闲得无事,又转到徐绩身边,在他耳边压低了嗓门道:
“老徐,这么大一个洞,不下去瞅瞅?”
徐绩呵呵一笑,摇着羽扇,朝周围审视了一圈,问道:
“哪位兄弟愿意下洞巡探一番?”
众人正要答话,却见一名喽啰“噔噔”几步跑到近前,大声通报:
“报知各位头领,山下有一方士,自称魏征,前来求见。”
徐绩一听,大喜过望,道:
“久闻魏先生乃世间奇人,苦于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竟亲自登门作访,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快快有请!”
喽啰领命转身离去,又被徐绩叫住:
“且慢,还是由我等兄弟亲自下山迎接,秦贤弟,单庄主,你们且随我一同前往。”
不多时,三人陪魏征至校军场,为众位英雄一一引见,徐泰与薛沐晴跟魏征本是旧识,多日不见,自然也是相互问候了几番。
这魏征此时青衣秀冠,早已除去了道士的装束,薛沐晴甚是好奇,便问了原由,魏征也是微笑作答。
原来南华山有一不成文的规矩,门人师从十年后,便可根据个人意愿艺满出师,魏征早年便开始游历四方,如今时值中年,却早已名满世间.
他心系天下,志在千里,因此除了道袍,决心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壮烈之事。
如今来到瓦岗,亦是看清了天下大势,知是隋朝气数已尽,想投靠明主,共谋大事。
寒暄了几句,徐绩便言归正传,诉说了地洞的来由,请教魏征如何处置。
魏征探身望了望这深邃的地洞,沉吟片刻,道:
“天有异变,必有奇象,如今皇室式微,天下大乱,瓦岗山乃天下群雄之首,此时突现此洞,必是上天有意为之,可派一胆大心细之人下洞,一探究竟,再行定夺。”
群雄面面相觑,心中虽都好奇洞中究竟有何奇物,但真要进入,皆是没底,因此均是迟迟不作声响,场内忽然一片寂静。
“我去!”一声大吼犹如炸雷般响彻校军场,众人转头望去,见此人身着官服,手持利斧,正是久未说话的朝廷招安使者——徐泰。
“此洞深不知几许,洞中亦不知可有魔物乱道,此去凶险异常,贤弟可想好了?”
徐绩轻摇羽扇,缓缓说道。
徐泰也有自己的算盘,诚如魏征所言,大隋朝气数将尽,此洞出现的时机又颇为诡异,如若下去后无甚异样也就罢了,如真有上天昭示,为防瓦岗乱世,必须将其提早毁去才是!
想到此,徐泰大声应道:“不错,就由我替各位英雄走一趟,即便是龙潭虎穴,又或是身死洞中,皆是徐泰自寻苦处,与人无尤!”
徐绩沉吟不语,环视了一遍瓦岗头领,叹了口气,说道:
“也罢,还是我徐家男儿英雄果敢,既然寨中无人应答,那便有劳贤弟为瓦岗涉险一番,瓦岗上下,永感大德!”
“等一下!”徐泰正要准备下洞探寻,忽然身边传来一声大喝,声如洪钟,比他适才的声音还高了几分。
“区区地洞,还需要一个外人替咱瓦岗探寻,是欺我寨中无人吗!”
只见一人分开众人,三两步便走到了徐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