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二人收拾停当,踏上了前往瓦岗山的路程。
此处离瓦岗山约五六十里,以二人坐骑的脚力,差不多一个时辰即可到达。
一路疾奔,于巳时三刻左右,终于来到了山脚之下。
抬眼望去,山峦叠翠,峰岭起伏,满目的苍松劲柏,山道悠长连绵,陈剑声感叹道:
“山势雄险,易守难攻,果然是据兵屯粮的绝佳之地!”
薛沐晴出身官家,虽从小便流落民间,但骨子里仍是对这些山贼强人有着天然的敌视感,听陈剑声这么一说,便接道:
“这山头风光秀美,地势奇绝,只可惜遇人不淑,被强人所占,为害一方,也不知做了多少恶事。”
陈剑声心想:那倒也不见得,昨日那姓程的瓦岗好汉,在街市惩恶扶弱,大快人心,算得上英雄豪杰,可见所谓的恶人也并不是绝对的。
心中思量,嘴上却不敢说,这身边的女子虽说脾性甚好,平时也从不恼人,但毕竟是自己心上之人,若是好端端地把话说僵了,想要补救,总是麻烦。
于是故作欣赏风景,指指点点,顾左右而言他。
不知不觉间,已走上了山间小路,二人放慢速度,策马缓行。
这山间青烟缭绕,鸟雀欢鸣,一派宁静悠然的景象,二人也不怎么说话,静静地走着,虽然近在身边,心中却不知怎的仍是牵挂着对方。
然而这片刻的悠静却很快被前方不远处林中传来的一声金戈交鸣打破,伴随着利器相撞的声响,隐隐还有呼喝相骂之声。
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转头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催动坐骑,快速向前冲去。
呼喝声越发响亮,二人修为高深,耳力自然都是极好,只听得兵刃相交,叮当作响,其中有人叫道:
“单人匹马就敢闯山,莫说我瓦岗寨有四十六位头领,十万雄兵,就算只有你程爷爷一人,也只管教你有来无回!”
另有一人接道:“你老子的,你们瓦岗寨占山聚众,积草屯粮,莫非想造反不成?”
声音洪亮,却极是熟悉,竟是许久不见的徐泰在此!
薛沐晴欣喜道:“这回可真是徐大哥了!”
陈剑声翻身下马,点头道:“就在不远,快去看看。”
二人快步进了林子,没多久便看到两个高大壮汉各自持了斧子,一边朝着对方劈砍,一边嘴里“你爷爷,你老子”的骂个不停,一来一往,互不相让。
不过爷爷比老子总是要大上那么一点,说到底还是程咬金占了些许便宜。
“二位住手,有话好说!”陈剑声和薛沐晴赶到,上前劝和。
那动手的两人全心而战,都未顾及身边有人到来,忽然听到有人说话,都是略略吃了一惊。
徐泰转过头来,见是陈、薛二人,又惊又喜,赶紧道:
“薛姑娘,陈兄弟,怎么是你们?!”
口中说着,手里兀自抖个不停。
二人正要答话,忽听一阵马蹄声从山上踏来,声音由远及近,似乎不止一人,同时有人高喊:
“程兄弟,徐泰,快快住手,都是自家人!”
徐泰一听这声音十分熟悉,当即将那姓程的壮汉一斧震开,自己也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向声音来处望去。
不多时,马蹄声已至身前,来者共有数十人,领头二人,还未下马,徐泰已认出了当先的一位文士,失声呼道:
“大哥!你……你怎会在此?”
薛沐晴也认出了另一位红脸汉子,上前施礼道:
“秦大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来人正是徐泰的堂兄徐绩徐茂公和大兴城卖马的秦琼秦叔宝!
那日徐泰与母亲及堂哥来大兴城投亲,徐泰路遇甘迪沿街作恶,欲出手教训,被徐绩拦下。
其后徐泰经历良多,并得皇帝赏识,授了将军职。
而徐绩则因苦读多年,屡试不第,一身才学无处施展,对朝廷失了信心,从此云游天下,结识了诸多好友,在瓦岗山聚义结拜,对抗昏庸朝廷。
而秦琼本是隋将,为人仗义豪爽,最喜结交天下豪杰,也是因看不惯杨广无道,辞了军职,上山结义。
久别相逢,自是各有一番话语寒暄,又为那程姓壮汉作了引荐,果然便是瓦岗五虎之一的程咬金。
他一早听得喽啰来报,说山下有一持斧隋将叫战,也未与众头领商量,自己独自一人下了寨子,想生擒此人,立个头功。
结果未曾想遇到的是个硬茬子,久战不下,山上也得知了消息,因此才有徐绩和秦琼的下山阻战。
陈剑声和薛沐晴也不敢告知是奉命前来平定瓦岗,只说是路过。
众人理清了关系,见都是自己人,均是哈哈大笑,适才斗个不休的二人也已化敌为友,互相拱手致意,同上瓦岗。
寨子建在瓦岗山顶,拒马擂石,辕门中厅,一应俱全,寨门前方竖立着一杆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义”字。
一早已有人进寨通报,瓦岗众头领出寨相迎,徐绩和秦琼又给双方重新做了介绍:
冀州罗成、二贤庄单雄信、神箭手王伯当等人一一与徐泰等三人相见,客套寒暄之后,众头领将徐泰三人让进了聚义大堂。
分宾主落座后,寨中喽啰奉上茶水,徐绩年纪较大,又是徐泰的兄长,首先起身说话。
只见他白衫飘飘,羽扇轻摇,缓缓说道:
“陈兄弟与薛姑娘路经此地,相见即是缘分,可在此多盘桓些时日,欣赏我瓦岗大好风光……”
说到此,抬眼看了一下徐泰,接着道:
“却不知贤弟因何而来啊?”
长兄如父,徐泰平日便对这位大哥毕恭毕敬,如今虽是奉了上命前来收服瓦岗,但话语间却也不敢太过造次。
“大哥…”徐泰拱了拱手,道:
“既然大哥问起,那小弟自然不敢相瞒,那便如实相告了。”
“如今国祚式微,强敌环伺,正是天下英雄逐鹿之时,圣上听闻瓦岗寨兵精粮足,能人异士辈出,特差我招安诸位英雄,同抗大敌,共御外侮!”
话音刚落,只听“嗤”的一声冷笑,紧接着一阵粗大的声音响起:
“徐兄此言差矣,如今天子昏庸,朝廷无道,英雄自有用武之地,但即便是逐鹿天下,也是逐的隋家天下,我瓦岗寨数万兄弟,在此过的逍遥快活,难道要我们去保一个弑父杀兄的混账皇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