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泰吃完晚饭,消停了一阵,安顿母亲睡下,自己回房换了一套黑色装束,拿了一副面具,谁也没说,悄悄溜出了家门。
夜还未深,骠骑将军府内灯火通明。
家丁们或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赌钱,或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喝酒嗑瓜子,还有的和侍女们拉拉扯扯,打情骂俏。
一间昏暗的地窖里,两个家丁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睡觉,流了一地的口水,旁边的柱子上绑着一个娇小的少女,正低着头轻声抽泣。
突然间,“咔嚓”一声,地窖门被劈成了两半。
两个家丁正做着春梦,被惊得跳起来半尺高,还没回过神来,一柄钢铁大斧已经横在面前。
二人定睛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大汉,身材魁梧,身高一丈有余,面上戴着一副猛鬼面具,犹如金刚降临一般,浑身杀气腾腾。
两个家丁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念道:
“英雄饶命,英雄饶命,您老要是看中什么尽管自己拿,可别和我们两个小奴才过不去啊!”
徐泰心里暗笑:做将军的外强中干,当奴才的胆小怕死,真是一窝子败类,既然他们这么怕恶,索性就扮恶人到底算了。
于是闷哼一声,将手中大斧一指其中一人:“你,去给那位姑娘松绑。”
然后将斧子搁在另一个家丁脖子上,问道:“甘迪在哪里?”
这名家丁简直全身都软了,话也说不利索,嗑嗑巴巴地回答:
“我家将军……他……他去了宇文……宇文丞相府……还……没回来……英雄,你去找……他,千万别找我……千万别找我……”
那边一个家丁帮少女松了绑后,也跪下一起讨饶,那少女过来拜倒哭道:
“多谢恩公解救,大恩大德,小女子今生无以为报!”
说完不住磕头谢恩,徐泰委身扶起,心想既然甘迪还没回来,就先把这女孩送回去再做打算吧,于是准备带着这少女离开将军府。
正走出门口,徐泰听得两个家丁傻了一样还在那里叨咕着“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心中生烦,返回身去“咣咣”两记老拳,将二人打晕在地,负着那少女越墙而去。
徐泰生性耿直憨厚,也不是个爱打听的人,一路上只随便问了些家常,知道这少女名叫李心芷,家住城南长庆大街,与父亲和奶奶三人相依为命。
按李心芷指引一路将她护送至家门口,见这里虽地方不大,却也朴素有致,一看便知是个书香门地。
李心芷问了徐泰姓名,再次拜谢,二人分别,徐泰一路飞奔,直向丞相府而去。
相府门禁森严,高墙大院,往来走动的护院家丁也多,徐泰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抓到一名管事,一问之下才知宇文化及和甘迪已然用完晚餐进宫面圣去了。
徐泰暗叫倒霉,兜了大半个晚上,出了一身汗,却连甘迪的面都没见到。
再一想,反正都跑了这么多路了,索性今夜就去宫门外等着,看你甘迪能飞得出我的手掌心。
一番盘算后,徐泰沿着将军府的路,一路走到了皇宫东门――通化门。
通化门墙宽城高,且守卫森严,是进宫面圣的必经之路。
这里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来回还有禁军巡逻。
徐泰不敢太过靠近,只得先躲在偏远处的一间房屋后。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入,徐泰无聊得出神,正是抬眼望天,百无聊赖之际,忽地看到一条黑影一闪而过,徐泰以为自己眼花,也并未在意。
过了半晌,东南方向突然出现一片红光,一会儿,宫门口也乱作了一团,有人大叫:“走水了,走水了……”。
侍卫们东奔西走,一队禁军在队长地带领下整齐地向事发地点冲去,宫门外只留了十几个士兵守护。
徐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跳上屋顶准备看个仔细,忽然感到又是一条黑影从自己身边掠过,冲向宫门。
只见这条黑影一靠近宫门,没等守门的兵丁问话,一抬手,十几道寒光向外激射出去,那几个士兵哼都没哼,瞬间便全部躺在了地上。
黑影顺势窜入宫门,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徐泰好奇心起,一心想看看这个黑影搞这么多事情到底想干什么,顺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逮到甘迪这个狗官。
此时宫门口已没有士兵把守,于是徐泰戴上面具,大摇大摆地向内宫走去。
可是徐泰忘了一件事情——他并不认得宫里的路,一进内宫,便像无头苍蝇一般东碰西撞。
徐泰是个粗人,要让他一边躲避巡逻的内宫侍卫,一边记着来时的路简直比上天摘星、下海捞针还难,只走了一会儿,他便早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徐泰心里暗暗叫苦,只盼现在能够长出一对翅膀飞出大内,其它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转念又想,皇宫难得来一次,既然来了,先逛逛再说,大不了等下随便再抓个人带路出去就是了。
于是心下坦然,如闲庭信步般东游西逛起来,只是在碰到守卫时稍微躲避一下。
一来二去之下,徐泰在大内已转了不少时间。
正走间,远远看到刚才那条黑影朝这边奔来,速度非常之快,瞬间便与自己擦身而过。
那黑影忽然放慢速度,回头说道:“得手了,后面追来了,快走啊。”
徐泰被说得一头雾水,正要出言询问,那人回身来到面前,尖声尖气地说到:
“哪儿找来这个面具,还有这斧子?不错啊,我的蒙面巾刚才破了个洞,把你的拿给我。”
说着一把扯掉了蒙面的黑巾,徐泰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个人长得五短身材,精干枯瘦,贼眉鼠眼,尖嘴猴腮,再加上刚才说话的语气,说不出的让人生厌。
徐泰虽觉得这人讨厌,但一来自己和他并无仇怨,二来刚才因为他开路自己才进得来,而且他可能认得出宫的路,于是便想带他一起出去。
此时却听后面人声嘈杂,火把照得满天通红,一听就是侍卫们赶来了。
那矮子脸上微微变色,说道:“算了,我打架功夫不行,先走一步了,你帮我挡一下,三日后酉时骊山稀星亭见。”
说完便向宫外逃去,徐泰根本不明白他说什么,还待再问,却见他身影晃了几晃,就已不见踪影,轻功之佳,令人瞠目结舌。
还没等徐泰弄清楚怎么回事,侍卫们已经赶到。
当先的一员武将,红面钢须,手拿朴刀,走到徐泰近前,圆眼一瞪,叫到:
“大胆毛贼,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来皇宫大内盗取珍宝,快快将所盗之物交还,本将可以留你全尸!”
徐泰一听,忙拱手道:“将军不要动怒,在下并非盗贼,在下来皇宫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徐泰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编个什么理由蒙混过去,总不至于说我来皇宫是找甘迪麻烦的,这么说估计比盗宝贼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想着如何搪塞,旁边有一名侍卫报告:
“将军,此人必定是那盗宝贼同伙,虽然他戴了面具,但身材却和在门口放火的贼人一般无二。”
徐泰此时才弄明白,原来刚才那矮子是盗宝贼,自己的身材又和他的同伙差不多,怪不得那盗宝贼会对自己说这些话,原来他也认错人了。
看来事到如今,说也没用,还是找个机会溜吧。
于是再次拱手道:“一场误会,在下并非贼人,其中原委,日后再向将军说明,告辞了。”
说完倒提大斧,转身欲走。
红脸将军冷笑道:“哼,本将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今天你们所盗并非凡品,而是千年前的上古神物,不留下宝物,就留下命来!”
说完把朴刀一横,抢上前来,搂头就是一刀。
徐泰撇撇嘴,自言自语道:“我管你是上古还是下古,我又没拿……”
抬眼见朴刀砍来,便顺势拿斧一架,“当”的一声巨响,两件兵器相交,火星四射,二人手臂都是一阵发麻,心里各道一声:好厉害!
试探之下,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于是凝心静气,使出生平所学,刀来斧往,战在一处。
徐泰乃是曹魏名将徐晃之后,家传斧法厚重沉稳,却又精妙异常,施展开来风雷阵阵,鸟兽皆惊;
而魏文通身为禁军统领,武艺高强,勇冠三军,又正当壮年,是皇庭中除靠山王杨林之外的第一号猛将。
这二人同为力战型猛将,加上此时以命相搏,使尽浑身解数,直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徐泰性格憨厚,生平又最爱武艺高强之人,今天碰到一个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人,不禁大为兴奋,全然不顾对方是要捉拿他,竟边打边问道:
“将军好武艺,不知怎么称呼?”
红脸将军被问得哭笑不得,自己是个官,对方是个贼,本来应该水火不容,生死相见。
奈何这个贼傻得可爱,不想着如何逃命,居然还有功夫正正经经地问自己是谁。
于是向前连砍三刀,逼退徐泰,摆开架势,沉声道:“本将乃靠山王座下四太保,大内禁军统领魏文通,贼人,你也报上名来!”
徐泰一看魏文通,心想官就是官,连报个名字都这么威风。
不过自己的名字却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现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速战速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于是不再多话,挺斧而上,直取魏文通面门。
魏文通侧身壁过,手腕一翻,朴刀由下往上反挑徐泰右臂。
徐泰右手拿斧柄一架,左手单掌斜劈魏文通脖颈。
魏文通略一矮身,顺势一个反转,借助转身力道,双手握刀抡圆了斩向徐泰腰间。
徐泰此刻心念忽地一动,不想硬拼,双足用力,往后退出三丈有余。
徐泰心知自己被魏文通缠着,一时之间绝难脱身。
而此地毕竟是皇宫内院,时间一久,等援兵到来,自己就更走不了了。
看来父亲传他武艺时一再告诫不可轻易使用的那个禁术,此时已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