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见天日
“撬开它。”李逸的嘶吼在已经淹到下巴的污水中,声音沉闷而扭曲。
“我……我怎么撬?”令狐冲的声音同样在发抖。他被那根布条死死地拉着,根本无法转身。
“用你的手,用你的牙,用你的命。你不是要去找她吗?”李逸在这即将没顶的黑暗中,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她很可能就在这栅栏的另一边。”
“啊啊啊啊啊——”
这句话仿佛一道天雷,狠狠地劈在了令狐冲那本已死寂的天灵盖上。
“盈盈!”
他疯了。他那被李逸骂作“白痴”的执念,在这一刻化作了无穷的力量。
他甚至忘了自己还绑着布条,猛地一个转身,用肩膀狠狠撞向了那更狭窄的岔路口。
“砰!”李逸被这股巨力拉扯得一头撞在了石壁上。“你……”
“给我开!”令狐冲根本不理会李逸的死活。他的双手已经摸到了那个冰冷的铁栅栏。
那栅栏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固,上面长满了水锈和不知名的贝类,锋利无比。
“独孤九剑!”令狐冲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哪里还记得什么招式。他只记得李逸说的“撬”。他只记得任盈盈可能就在对面。
他那本就断裂流血的十指,像疯了一样插进了铁栅栏的缝隙。
他不是在用剑招,他是在用他那仅存的内力和全部的生命。他在学李逸那个最原始的动作。
“撞!”
“咔!”
“啊!”令狐冲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左手两根手指在那巨大的反作用力下,被铁栅栏生生折断。
但是,那栅栏也被他这不要命的一撞撞得松动了。
那本就被淤泥和污水腐蚀了不知多少年的石制门框,裂开了一道缝隙。
“还不够!”李逸在他身后,也被那已经涨到鼻尖的污水呛得剧烈咳嗽。“令狐冲!用你的头!”
“开啊!”令狐冲双眼赤红。他真的没有再用手。
他缩回那血肉模糊的双手,后退了半步,然后用他那个“癞痢头”,狠狠地撞向了那个已经松动的铁栅栏。
“砰!”
“轰隆!”
那堵绝望的铁栅栏,连同那腐朽的石框,终于被这个用头硬撞的疯子给撞开了。
“哗啦啦——”
一股更猛烈、但也更清新的水流瞬间倒灌而入,卷起堵塞的垃圾,也卷起了李逸和令狐冲。
“咕嘟……咕嘟……”
两人像两个破麻袋,被那根布条绑着,在这更狭窄、更湍急、更锋利的甬道里翻滚、碰撞。
李逸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只觉得自己要死了。他后悔了。他就不该跟令狐冲这个疯子绑在一起。
……
“咳!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冷却无比清新的空气猛地灌入他的肺部。李逸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了满肚子的污秽和黑水。
他……活了?
他猛地睁开眼。没有黑暗,没有恶臭的甬道。是天。是灰蒙蒙的、下着瓢泼大雨的天空。
“哗啦啦……”冰冷的雨水砸在他的脸上,冲刷着他满身的污秽。
他的身下不是淤泥,是坚硬且带着棱角的河边礁石。
“哈……哈哈哈……”旁边传来一阵比哭还难听的笑声。
是令狐冲,他就躺在李逸身边,四仰八叉。
那根布条还死死地绑在两人手腕上。令狐冲的额头一片血肉模糊,配上他那“癞痢头”,简直惨不忍睹。
“师弟……咳……”令狐冲笑着,又吐出一口黑水,“我们……活下来了……哈……老子用头……撞开了……”
他真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李逸却没有笑,他那被污水泡得发白的嘴唇紧紧抿着。他挣扎着坐起,在礁石上摸索到一块锋利的碎石片。
“刺啦!”一声,割开了那根连接着两人的生死索。
“你干什么?”令狐冲的笑声戛然而止。
李逸没有理他。他站起身,走到那浑浊湍急的河边,抓起一把混着雨水的河水,胡乱地洗了把脸。
他看清了。这里是福州城的城外。那条散发着恶臭的河就是护城河。他们真的从那该死的下水道里钻了出来。
“别笑了。”李逸转过身,声音冰冷得像这深秋的暴雨,“你高兴得太早了。”
令狐冲一愣,也挣扎着爬了起来。
李逸指了指不远处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福州城水门。“卓不凡的人就在那里。”
然后他又指了指那奔腾不息、不知流向何方的护城河下游。
“你觉得,盈盈和向问天如果还活着,他们会被冲到哪里去?”
令狐冲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被这冰冷的现实浇灭了。
“最后。”李逸缓缓抬起头,看向那被雨幕笼罩的城墙。
城墙上那个蓑衣人青叶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又觉得,那个青叶会傻到什么地步?他会真的以为,我们这几只老鼠就这么轻易地淹死在下水道里吗?”
李逸深吸了一口这带着血腥味和土腥味的自由空气。
“令狐冲,我们是逃出来了。但是,我们的潜逃和躲藏,才刚刚开始。”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李逸指着那护城河的下游,“一,我们立刻顺着这条河往下游追,也许能找到盈盈他们的尸体,或者踪迹。”
“二。”李逸指了指远处那黑黢黢的荒山,“我们立刻上山,找阿土约定好的那个破庙。先活下去,然后再从长计议。”
李逸看着令狐冲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我选二。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