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辛夷与子信细细筹划如何说服村民之时,院子外,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正忐忑地朝里张望。笙子顺着零星线索一路打听至此,本已不抱太大希望,可当他一眼瞧见那个在院里蹒跚走动的熟悉背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不受控制地喃喃低唤了一声:“辛夷姐姐……”
辛夷正扶着墙根活动筋骨,恍惚间似乎听到了那声熟悉的呼唤。她下意识地摇头笑了笑,只当是自己思虑过甚,生了幻听。可紧接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更大声的呼喊清晰传来:“辛夷姐姐!”
辛夷猛地回头,只见院门外站着的,不是笙子又是谁?她彻底愣住了,仿佛被定在原地。
笙子一个箭步冲进来,紧紧将她抱住,声音哽咽得几乎语无伦次:“你还活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活着!我找了这么久,从来没放弃过……”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化作滚烫的泪水。辛夷也再忍不住,积压了数月的恐惧、委屈、艰辛和此刻失而复得的狂喜,一齐涌上心头。两人就在这小小的院落里,相拥着嚎啕大哭,仿佛要将所有的劫后余生都哭尽。
这动静引来了林二狗一家,他们站在一旁,看着这突如其来的重逢,又是惊讶又是茫然。待情绪稍定,辛夷才抹着泪向大家解释,这是她情同手足的弟弟笙子。
二人进了屋,避开众人,这才有机会将分别后的遭遇细细道来。当辛夷听到这数月间发生的惊天巨变,尤其是姑娘如今独自身处险象环生的北疆时,她的心瞬间揪紧了。
“姑娘身边如今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我们四个……” 辛夷又急又痛,猛地站起身就要收拾行李,“我得立刻去北疆找姑娘!”
“姐姐!”笙子一把拉住她,语气急切却异常清醒,“你冷静些!姑娘若是知道你还活着,第一道命令必定是让你安心养伤!自从与你失散,姑娘没有一日不记挂你。我此番也是奉了姑娘之命,处理完要事便沿途寻你。如今见你平安,我心中大石才算落地。可你看看你自己,伤势未愈,此刻去了北疆,非但帮不上忙,反倒要让姑娘分心来照顾你吗?”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让辛夷瞬间冷静下来。她颓然坐回凳上,是啊,没有一副好身板,她回去只能是累赘。姑娘未来的路还长,她必须尽快养好伤,才能成为姑娘日后真正的倚仗。
平静下来后,笙子走到子信床前,二话不说,“咚、咚、咚”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他抬起头,眼眶依旧发红,语气却无比郑重:“子信兄弟,你救了我姐姐,这份恩情,我笙子记一辈子!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凡有用得着我笙子的地方,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他们四人自小相伴姑娘长大,虽是主仆,实则早已是比亲人更亲的家人。以往,他与子信各为其主,心里总先想着自家姑娘,难免有些隔阂。但经此生死大劫,子信舍命救下辛夷,这份情义,让笙子从心底真正将他视作了过命的兄弟。
笙子从辛夷和子信那里听完了整个遇险和获救的经过,对林二狗一家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他深知辛夷姐姐心思纯粹,急于报恩却可能方法直接;而自己跟在王府管家身边历练多年,深知人情世故的弯弯绕绕。于是,他主动将这件事揽了过来:“姐姐,你安心养伤,这份恩情,让我来替你和大林村周全。”
次日一早,笙子找到正在院里劈柴的林二狗。他掏出早就备好的十两银子,塞到二狗粗糙的手里,语气诚恳又不失分量:“二狗哥,我和你商量件事。我想请村长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起吃顿饭,烦请你和嫂子帮忙张罗一下。”
林二狗一看那白花花的银子,惊得连连摆手,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朴实:“兄弟,这可使不得!一顿饭哪用得了这许多?十两银子,够俺家一年的嚼用了!”
笙子却紧紧握住他的手,目光真诚地看着他:“二狗哥,你救了我姐姐姐夫的命,这恩情比天还大。银子有价,情义无价。这饭钱你先拿着,这不是我也得吃吗!不算多,都得你们张罗,我们啥也不懂的。你和嫂子千万别推辞,否则我们心下难安。”
林二狗见笙子话说到这个份上,态度又如此坚决,便不再推辞,憨厚的脸上露出笑容,转身就朝屋里喊:“孩他娘!快,去村东头老李家割几斤上好的五花肉,再把咱家那只最肥的老母鸡宰了!我去请村长和几位叔公,顺便到王麻子家看看他今早的渔获如何!”
林嫂子闻声出来,一听这安排,脸上也笑开了花,应了一声便风风火火地忙活去了。看着夫妻二人为这顿宴请奔走,小小的院落顿时充满了热烈的生气。
辛夷靠在窗边,看着笙子处事如此周到稳妥,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一种久违的安心感漫上心头,仿佛有了坚实的依靠。直到这时,她才真切地感觉到,身上那些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之前全凭一股心气撑着,如今精神一放松,身体的疲惫和疼痛便清晰地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