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后,散朝时分。
宣王满面春风地拦下正欲离去的瑞王昭宴霖,亲热地揽住他的肩膀:“四弟,今日无事,陪为兄去烟柳堂小酌几杯如何?听闻新来了一班胡姬,舞姿甚妙。”
瑞王脸上立刻堆起纯然欣喜的笑容:“大哥相邀,弟弟岂敢推辞?正好也有些日子未向大哥请教了。”
烟柳堂雅间内,丝竹悦耳,酒香弥漫。几位身姿曼妙的胡姬正随着鼓点翩跹起舞,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宣王与瑞王推杯换盏,表面上一派兄弟和睦、共赏歌舞的闲适景象。
酒过三巡,宣王挥了挥手,示意舞姬乐师全部退下。顷刻间,雅室内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宣王起身,亲自执起玉壶,欲为瑞王斟酒。瑞王昭宴霖立刻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站起,双手虚扶酒盏,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大哥您是兄长,哪有兄长给弟弟斟酒的道理?折煞弟弟了!”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恭敬,“大哥有何事,但说无妨。只要是弟弟能办到的,绝无推辞之理!”
宣王就势坐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四弟果然爽快!既如此,为兄便直说了。如今蒙父皇信任,为兄暂掌兵部。只是……你也知道,兵部上下历来只听二哥和陈大将军的,为兄如今接手,可谓步履维艰。”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显得推心置腹:“别的不说,单是拱卫京畿的东营那三万兵马,军械老旧,战马羸弱,亟需更换一批精良装备。这可是关乎京城安危的大事!奈何为兄初来乍到,囊中羞涩,去户部调用,那边却推说国库空虚,无钱可拨。”
宣王目光灼灼地看向瑞王:“四弟,你如今在户部任职,人脉通达,能否……帮为兄周转调动一下?权当为兄暂借,待为兄手头宽裕,必定连本带利归还于你。你看如何?”
瑞王昭宴霖听罢,面露难色,一拍大腿:“哎呀,大哥您这可是问错人了!户部如今是李侍郎那个铁公鸡一手把持,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个一毛不拔的主儿,没有父皇的亲笔朱批,便是天王老子去了,也休想从他库里多支出一分一厘!父皇正是看中他这点,才对他如此信任。您都没法子,弟弟我人微言轻,又能有什么办法?”
然而,他话锋一转,脸上瞬间又换上无比诚恳甚至有些天真的表情,仿佛刚刚的难处都不存在:“不过大哥您放心!您的事就是弟弟的事!弟弟我虽在户部说不上话,但母妃那边还有些体己,外祖家的大部分产业也由母妃代为掌管。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去,定当尽力向母妃筹措!说什么也要为大哥解这燃眉之急!”他说得信誓旦旦,仿佛这是唯一且最佳的解决途径。
宣王看着眼前弟弟一派天真烂漫、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一股邪火猛地窜起,直冲顶门,气得他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问荣妃要?说得如此轻巧!他心中冷笑,我问你借户部的银子,结果你转头去找你母妃要私房钱?这若是传出去,父皇会怎么想?满朝文武会怎么看我?一个连军费都要靠弟弟找后宫嫔妃筹措的兵部主管,岂非天大的笑话!这分明是拿话搪塞我,把我当三岁孩童戏耍!若真能走后宫的路子,我何不直接去求父皇恩典?
他心中怒海翻腾,脸上却不得不挤出更加“欣慰”甚至带着几分“惭愧”的笑容,端起酒杯,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四弟……有心了。如此,便不劳四弟。来,哥哥敬你一杯!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中,宣王只觉得心肝脾肺都气得隐隐作痛,却还要装作一派兄友弟恭,不能发作分毫。他这个四弟,表面看似纯良无害,实则滑不溜手,远非易与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