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女眷们正觉气氛压抑,欲寻个由头告退,刚起身屈膝,还未及开口,一道挺拔的身影便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迈入了锦华院。
瑞王的目光掠过一屋子妆容精致、似乎正其乐融融的女眷,随即精准地锁定了庭院正中那抹孤直跪着的身影。秋季的日头虽不毒辣,明晃晃地照在她身上,细密的汗珠正从她光洁的额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声音里透出明显的不悦:“这是怎么了?”他大步走向庭院,视线扫过屋内众人,语气冷硬,“怎么,是瞧着本王不在,都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阿韫听到他的声音,脊背似乎挺得更直了些。她微微偏过头,眼眶分明已经泛红,蓄满了水光,那泪水却倔强地打着转,硬是不肯落下。贝齿紧咬着下唇,一脸屈辱却不肯服输的坚韧。
瑞王伸手欲搀她起来,她却不动,声音因压抑着情绪而带着点嗡嗡的鼻音:“王妃娘娘命妾身跪足一个时辰,时辰未到。”
此时,王妃已急步从厅内走出,来到廊下,对着瑞王深深一福:“王爷息怒。”她维持着镇定,温声解释,“方才张妹妹与苏妹妹偶有口角,张妹妹言语失了分寸,苏妹妹便动了手。妾身想着,二人皆有过错,便小惩大诫了一番。张妹妹禁足半月抄写《女戒》,苏妹妹则罚跪一个时辰,以正规矩。”
瑞王听罢,眼神更冷了几分。他并未立刻叫阿韫起身,只沉吟片刻,目光锐利地扫过簌簌发抖的张侍妾和神色恭谨的王妃,沉声开口:
“张氏,区区侍妾,以下犯上,口出狂言,罪加一等。禁足一年,非本王亲口谕令,不得踏出院门半步!”
“苏氏,”他看向依旧跪得笔直的阿韫,“罚跪免了。然则动手惩戒,亦属不当。同样禁足一年,非本王允许,不得出院,亦不许任何人探视。”
他这才伸手,不容置疑地将阿韫从地上扶起,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鬓角,语气放缓了些,却带着不容辩驳的意味:“一个侧妃,跪在这日头底下,成何体统。”说罢,他转而看向王妃,目光深沉,“王妃,本王如此处置,你可有异议?”
王妃袖中的手指悄然收紧,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顺从的模样,微微躬身:“王爷处置公允,妾身并无异议。”
瑞王携着阿韫离去,院中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似乎也随之消散,可留下的,却是更深的死寂和暗流。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蠢人。王爷即将远行,却在此刻寻了个由头将最扎眼的苏侧妃彻底圈禁起来,名为禁足罚处,实为隔绝外界所有明枪暗箭。一年,足够他归来后再做计较。这份回护之心,简直昭然若揭。
王妃依旧维持着端庄的笑意,亲自吩咐下人送各位姨娘、侍妾回去歇息,言语温和,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冲突从未发生。
直至众人散尽,她独自回到内室,挥退了所有侍女。房门轻轻合上的刹那,她脸上那层面具般的温婉瞬间剥落,眼底翻涌出淬毒般的嫉恨与冰冷。
“保护她?”她从齿缝里挤出低哑的笑声,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几乎掐出血来,“王爷,您想得可真周到啊……人不在府中,还要为她筑起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护着她?”
香炉里青烟袅袅,衬得她面容有几分模糊的狰狞。
“可您越是如此,”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我便越不能容她活下去。您想护她周全,我偏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一年的禁足?”她唇角勾起一抹极致阴冷的弧度,“好啊,正好……足够她‘病逝’得无声无息,合情合理。王爷,您回来时,看到的只会是一具枯骨了。”
她转身,望向窗外阿韫院落的方向,目光幽深,仿佛已穿透重重屋宇,看到了那注定的结局。
“你必须死。”她轻声呢喃,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