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辉院内,暖阳透过窗格,悄然洒落在阿韫身上。所有的恐惧、担忧、对苏慕言的牵挂,以及今日发现师父和苏妈妈暗中护佑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与慰藉,此刻都化作了沉沉睡意。她知道前路依旧莫测,但至少此刻,她终于能放下所有紧绷的心神,获得片刻真正的安宁。
(暮色渐沉,凝辉院内点起了几盏柔和的灯烛。外间,怀夕与茯苓正轻手轻脚地归置着最后几样物件,室内温暖而静谧。)
阿韫睫羽轻颤,从沉沉的睡梦中悠悠转醒。尚未完全清明的视线里,蓦然撞入一片灼目的红——一个身着大红喜袍的男子,正坐在她的床沿,身姿挺拔,五官俊逸潇洒,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一时怔住,睡意未消的脑子浑浑噩噩,全然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一时没想起来面前男子是谁。只睁着一双迷蒙含水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小巧的鼻尖微微翕动,像只受惊又茫然的小兽。
昭宴霖看着她这副全然不设防的懵懂模样,只觉得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的姑娘,竟是这样……惹人怜爱。
他在前院宴席上周旋,心中却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她。想象着她独自一人在这陌生院落,无亲无故,该是何等惶恐无助,或许正偷偷垂泪。他好不容易抽身赶来,入院时只见一片寂静,下人们屏息凝神,更坐实了他的担忧。闯入内室时,她那两个丫鬟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他心都揪紧了。
岂料——推开房门,没有预想中的低泣与悲伤,只有满室安宁。他的新嫁娘歪在榻上,锦被半掩,云鬓微乱,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呼吸绵长,竟是沉浸梦乡,不知今夕何夕。
昭宴林当时真是哭笑不得。他在前面心急如焚,她倒好,在这睡得天昏地暗,香甜得很。他本欲悄悄离去,让她继续安睡,却不料她竟在这时醒转。
昭宴林实在没忍住,弯腰在她的嘴唇轻轻吻了一下(昭宴霖那轻轻一吻,如羽毛拂过,却瞬间点燃了阿韫脸上的红霞,也彻底驱散了她脑中残余的睡意。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人是谁,以及……自己竟在新婚之日酣睡至傍晚,还被夫君抓了个正着!)
一丝羞窘掠过心头,但紧随其后的,却是被他惦记、被他悄然探望所带来的隐秘欢喜,像初春的溪流,潺潺漫过心田。他并未忘记她,甚至抛下前院宾客特意前来……这份心意,让她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了柔和的弧度。
她掀被起身,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轻快与赧然:“怀夕,伺候我起来吧。”又转向另一边吩咐:“辛夷,去前面瞧瞧,若方便,替我提些吃食回来,这会儿倒真觉出饿来了。”
怀夕抿嘴一笑,上前一边为她整理衣衫,一边温声回禀:“姑娘,王爷方才离去时已特意吩咐了小厨房一直温着膳食呢。说您醒了必定腹饥,让您梳洗后即刻便能传饭。”
阿韫闻言,眼眸微亮,那点欢喜几乎要满溢出来。她走到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眉眼间仍带着慵懒倦意、却已染上明媚色彩的自己,忍不住轻声打趣道:“那敢情好,我这也算是……吃上我自己的喜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