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太州,秋意已深,庭前的梧桐落尽了最后一片叶子。
阿韫收到那封由特殊渠道送来、毫无标记的密信时,正在窗下烹茶。信笺薄如蝉翼,上面的字迹是她熟悉的、属于苏慕言的锐利笔锋,却只用了一种他们之间才懂的隐语写成。寥寥数语,却如惊雷炸响在心间——陛下已醒,局势将变,缓归为宜。
指尖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随即稳如磐石。她面不改色地将信纸就着烛火点燃,看着它化作一小撮灰烬,仿佛从未存在过。心中却已电光石火般闪过无数念头:陛下为何秘密苏醒?京中现在是何等暗流汹涌?
她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温热的茶汤入喉,也让她纷乱的思绪瞬间沉淀下来,一个清晰的“成算”已然形成。
她起身,走向正在院中与幕僚商议行程的瑞王昭宴霖。
“王爷,”阿韫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闲适的笑意,仿佛只是提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瞧着这太州的秋色尚未看尽,听闻入了冬,霜挂枯枝,雪覆远山,更是别有一番风味。我们……或许不必急着赶路,可以慢慢地回去。”
昭宴霖闻言,略带诧异地转头看她。此前一直是阿韫在提醒他京中局势微妙,应尽早回京应对。如今她却主动提出缓行?
阿韫迎着他探究的目光,笑容温婉,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她轻轻补充道:“有些风景,匆匆错过岂不可惜?况且,冬日赶路,终究是辛苦了些。”
这话听在昭宴霖耳中,是女儿家的流连风光与体贴。
阿韫的建议轻柔却坚定,昭宴霖心中虽有一丝诧异,但看着她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深知她绝非无的放矢。他按下疑问,顺着她的意思应了下来。
回到书房,窗外的太州冬景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迷雾。昭宴霖独自踱步,阿韫反常的提议,像一颗石子投入他本就不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这个关头,阿韫突然说要缓行……难道是京中有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故?” 他暗自思忖。联想到父皇的昏迷,他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也罢,早回去也确实不能如何,无非是陷入各方势力的纠缠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那个一直被压抑的疑问,此刻变得无比清晰:父皇素来身体硬朗,平日里连风寒都极少染上,怎会因一次并未成功的刺杀就惊厥昏迷,乃至数天不醒?这未免太过蹊跷。那场刺杀,恐怕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其中定然有别的原因!
这念头一生,便再也无法遏制。他需要信息,需要来自权力核心的真实信息。而他在朝中最可靠的眼线与盟友,正是他的岳父——位高权重的左相。
他不再犹豫,立刻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笔走龙蛇。信上并未提及任何具体疑虑,只以关怀父皇身体、禀报行程为名,语气恭敬而亲近:
“左相尊鉴:我不日回京看望父皇。离京三年,心系父皇安康,京可安。”
写罢,他吹干墨迹,密封妥当,沉声唤来最信任的贴身侍卫:“子信。”
“属下在。”
“你亲自用我们的传信网,将此信面呈左相。务必亲手交到,不得经他人之手。”昭宴霖将信递出 “是,王爷!属下必不辱命!”子信接过密信,贴身藏好,躬身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庭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