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余下的日子里都在给三个女儿准备嫁妆,吴夫人更是忙的脚不沾地。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碎金般洒在满室琳琅的嫁妆上。吴夫人正俯身校对礼单,忽见心腹王嬷嬷急匆匆掀帘而入,压低声音道:“夫人,吴家宗夫人来了,瞧着脸色不大好。”她心下诧异,忙搁下青玉算盘迎出去。
刚进花厅,便见嫂子吴宗氏端坐在酸枝木嵌云石椅上,手中绢帕拧得变了形,眼角还带着未拭净的泪痕。“嫂子怎么突然来了?”吴夫人示意丫鬟看茶,关切地问道,“可是家中有什么急事?”吴宗氏却不接茶,猛地站起身来说道:“我在吴家这二十年来,侍奉公婆从无半点懈怠,对待小姑你更是掏心掏肺。如今你竟这样坑害你的亲侄儿?”话音未落,眼泪已簌簌而下。吴夫人被她问得心中一惊,忙扶着她坐下:“嫂子这话从何说起?恙哥儿怎么了?”吴宗氏气愤的说“那日从你府上回去后就魔怔了!”吴宗氏握着她的手发颤。
原来那日吴恙见着阿韫以后,回家就让母亲去姑姑家提亲,可是吴宗氏认为阿韫不过是相爷认的义女,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配她家恙哥儿,她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待花婆子去探探口风,她就可以上门商议一番,可他整日嚷着要娶你那位义女。我原以为不过是少年人一时兴起,谁料他竟以绝食相逼...”她哽咽得说不下去,缓了片刻才继续道,“整整四日粒米未进,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念着那姑娘的闺名...” “我实在没法子,只好假意应下,他才肯进食。”吴宗氏抹着泪道,“这些日子竟转了性子,主动要用功读书,说是要在春闱博个功名。你父亲和你哥哥看他这般用功都说,咱这个家世也不需要一个女子争荣耀,只要姑娘人品好,对恙哥好,没啥大问题就依了他吧!”那姑娘竟能让恙哥上进,我们心中也算认可。
吴宗氏泪如雨下,紧紧攥住吴夫人的手道:“我见他这次确是真心,本已决心成全。正想过几日便来相府,好生问问那位阿韫姑娘的品性为人……谁想突然传来圣旨,她竟要入瑞王府了!”她声音发颤,“恙哥儿得知后当即就病倒了,如今水米难进,连御医都说了——这是心病,须得心药医啊!”
她突然屈膝欲跪:“妹妹,难道真要嫂子跪下来求你?还是你忍心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侄儿就这么送了性命?”
吴夫人慌忙扶住她,指尖冰凉。她想起那日少年羞涩的笑容,不知他一眼竟入了心,如此痴情,顿时悔恨交加:“嫂嫂何苦如此……我答应你,必定设法带她去见恙哥一面。”
吴氏唤来王嬷嬷,低声吩咐:“快去我库房里挑几样时兴的头面,再取几匹新到的锦缎,随我去水竹苑走一趟。”
她步履匆匆穿过回廊,远远便瞧见怀夕坐在院中石凳上,正低头绣着嫁衣上的鸳鸯纹样。辛夷不知去了何处,只有一个小丫鬟在洒扫庭院。吴氏蹙眉暗忖:那两个小蹄子果然又躲懒去了。
抬眼却见窗棂下坐着个身影,一袭素衣的女子正垂首看书。如墨长发披散肩头,仅用一枚素玉簪松松绾起。春风拂过,几缕发丝轻扬,与午后的光影缠绵嬉戏。吴氏一时怔在原地,心中暗叹:世间竟真有这般绝色,怪不得恙哥儿一见误终身。这般容貌,即便当真许给恙哥儿,只怕他也护不住这样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