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知遥被那顶“昏君”的大帽子压得心神剧震、嘴唇微颤,几乎快要被赵小宝那套“解决核心矛盾”的歪理邪说带进沟里的关键时刻——
“砰!!”
御书房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仿佛被攻城锤撞击般,发出一声巨响,猛地向内弹开,重重撞在两侧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一道高大魁梧、带着室外寒气的黑影,如同旋风般卷了进来,带起的风吹动了书案上的纸张,连角落里的宫灯火焰都猛地摇曳了一下。
凌云一身玄色戎装未卸,甲胄上甚至还沾着清晨校场操练时留下的些许尘土和露水。
他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那双惯常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视线如同实质般,瞬间就钉在了正毫无形象蹲在地上的小皇帝身上。
他完全无视了跪在一旁的谢知遥,或者说,他眼里此刻只有那个“胡作非为”的君王,声音洪亮如同战鼓擂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陛下!此事皆因臣而起,与谢尚书无关!是臣不愿接这荒唐旨意!要杀要剐,陛下冲臣一人来便是!何必迁怒、为难谢尚书!”
他这番话吼得那叫一个气势磅礴、义薄云天,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金属甲片随之发出细微的铿锵碰撞声。
他那姿态,活脱脱就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暴怒之下将幼崽护在身后的雄狮,尽管他自己可能都没搞清楚,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地把那个一直跟他唱反调的、冷冰冰的户部尚书划归到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赵小宝内心oS:
【哇靠!英雄救美现场版!(虽然‘美’是个能冻死人的冰山尚书)这体型差!】
【这保护欲!这宿命的拉扯感!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
而被凌云这如同蛮牛冲撞般闯入、以及他那震耳欲聋的宣言一打岔,原本还沉浸在“间接逼迫幼主成为昏君”的巨大恐慌和逻辑漩涡中的谢知遥,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清醒了过来!
维护朝堂规矩和君臣礼仪,几乎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他甚至忘了自己还跪着,猛地扭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愕和薄怒,直射向凌云。
谢知遥声音因为急切而比平时拔高了一些,带着惯有的冷冽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类似于“你别添乱”的意味:
“凌将军!御前不可如此失仪!擅闯御书房,咆哮君上,你可知罪?!还不快向陛下跪下请罪!”
他甚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扯凌云的甲胄下摆,让他遵守规矩。
赵小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激动得心脏砰砰狂跳,差点没忍住吹声口哨!
他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啪”一声脆响,力道没控制好,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小脸都皱了一下),但这点疼痛完全被巨大的兴奋淹没了。
他指着眼前这对比鲜明、互动“有爱”的臣子,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细,带着发现惊天大秘密般的狂喜,如同在超话里发现了绝美同人图:
“看看!看看!众爱卿你们都睁开眼看看!”(虽然现场观众只有他们仨外加可能躲在门外偷听的福公公)
“凌将军宁愿自己抗下所有杀头的大罪,也要挺身而出保护谢尚书!”
“谢尚书自己都还跪在地上自身难保呢,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却是提醒凌将军要注意御前礼仪,怕他惹祸上身!”
“这是什么?这就是下意识的关心!这就是超越争吵的默契!这就是双向奔赴的维护啊!”
“这还不是真爱是什么?铁证如山!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啊!”
他这番“cp粉头”式的激情解读,如同又一道九天惊雷,结结实实地劈在了凌云和谢知遥的头顶,把两人雷得外焦里嫩,灵魂出窍!
凌云:“???”
【我那是路见不平?仗义执言!】
【谁保护这个冰块脸了?还有,他刚才是不是在……关心我?怕我获罪?】
谢知遥:“!!!”
【我那是维护朝廷法度!纲常伦理!】
【谁跟他有默契了?一个粗嗓子的莽夫!和他有默契?】
两人几乎同时猛地扭头看向对方,眼神在半空中激烈碰撞——
尴尬! 前所未有的尴尬!比在千军万马前裸奔还尴尬!
一种被皇帝强行按头“官配”还无法用常理解释和辩驳的憋屈感、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们淹没。
眼看这两人又要因为赵小宝的“神级解读”而陷入新一轮的(眼神)厮杀和(无声的)争吵,赵小宝当机立断,必须趁热打铁,将生米煮成熟饭!
他猛地从地上蹦起来(蹲太久腿有点麻,晃了一下才站稳),努力踮起脚尖,试图增加一点气势,小手用力一挥,做出斩钉截铁、一言九鼎的姿态:
“好了!此事就此定论!圣旨已下,如同泼出去的水,断无收回之理!”
他目光在凌云那憋得通红的脸和谢知遥那惨白如纸的脸上来回扫过,最终露出了一个“朕很看好你们,别让朕失望”的、意味深长(自认为)的笑容:
“这样吧,凌将军,你即刻起,就收拾收拾,搬到谢尚书府上‘联合办公’!军饷之事,朕全权交给你们二人协商解决!朕不管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两人眼前用力晃了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成功甩掉烫手山芋的由衷轻松):
“三天!朕就给你们三天时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两人瞬间变得更加精彩的脸色,恶趣味地(同时也是为了增加压力和促进“感情交流”)宣布了惩罚措施:
“三天之内,必须给朕拿出一个你们双方都点头认可的、详尽的军饷解决方案章程来!白纸黑字,签字画押!要是拿不出来,或者敷衍朕……”
他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后果很严重”的表情:
“你俩就……就给朕立刻收拾包袱,一起滚去北境边关吃沙子!体验一下基层将士们是怎么风餐露宿、枕戈待旦的!什么时候问题彻底解决了,什么时候再想着回京!”
这个威胁可谓精准打击,直戳要害——对凌云来说,回边关如同回家,但带着谢知遥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估计连马都骑不利索的拖油瓶?
简直是噩梦中的噩梦!
对谢知遥来说,去那苦寒之地吃沙子?远离他熟悉的账本和算盘?那简直比直接罢他的官还让他痛苦!
“陛下!这……这成何体统!臣……”凌云急得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此举于礼不合,于法无据!臣……”谢知遥也慌了神,声音都带着颤音。
然而,赵小宝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驳和挣扎的机会。
他飞快地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脑袋摇得像狂风中的拨浪鼓,闭着眼睛,嘴里大声地、反复地念叨着,如同念经一般: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啊不是!是朕意已决!就这么定了!三天!记住,你们只有三天!”
说完,他像只终于偷到油的小老鼠,趁着两人还处于“被迫同居”和“发配边疆”的双重毁灭性打击中没回过神,脚底像是抹了最好的膏油。
“刺溜”一下,动作敏捷地从两人那僵立的身体中间窜了过去,带起一阵小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御书房,只留下一个决绝(且逃窜速度飞快)的背影,以及还在微微晃动的房门。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尴尬、荒谬,以及一种被皇帝强行捆绑在一条破船上、同舟共济(可能下一秒就要一起沉没)的绝望。
凌云瞪着谢知遥。
谢知遥(终于勉强站起身,因为跪太久腿一软,又赶紧扶住了书案)冷着脸回瞪凌云。
搬到一起住?“联合办公”?三天期限?边关吃沙?
两人看着对方那张此刻无比碍眼的脸,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之前那点关于军饷的争吵,在陛下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骚操作”面前,简直纯洁美好得像春日初绽的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