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觉得自己正一点点习惯希尔庄园里的一切。
早晨醒来，他可以选择在卧室用早餐，也可以走去一楼的餐厅。
餐厅就在一楼那间大得惊人的会客厅旁边。
如果选择去餐厅，说不定会遇见可爱的克利。
克利是希尔庄园的家养小精灵中最出色的一个，雷文娜曾提起过，他不只擅长家务，“战力也很强”。
更让哈利觉得厉害的是，克利似乎懂得如何根据人的身体状况调配草药茶。
也是因为这样，哈利才知道，自己每天的食物和水饮都是由克利这样的家庭小精灵细心准备的。
吃完早餐，他通常会在庄园外走一走。
庄园后面倚着几座山，旁边绕着清亮的小河。
雷文娜告诉他，连那片山也属于希尔家族。
这样一来，哈利的“探险”范围就大了许多，尽管他绝大多数时间其实都在户外。
不过，不管他在哪个角落，只要轻轻唤一声“克利”，那个小小的身影总会立刻出现在他身旁。
庄园周围实在太适合一个孩子探索了，尤其是附近生长着不少哈利或许能认出来、甚至可以果腹的野果或植物。
当然，每次听他说起在外面找到什么能吃的东西，雷文娜总是忍不住露出一脸心疼的表情，伸手揉揉他本来就乱的黑发。
在这样的日子里，哈利自己也能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平和。
再没人嘲笑他身上不合身的旧衣服，再没人会突然冲过来揍他鼻子一拳、或是打碎他的眼镜。
周围丰饶的自然环境给了他一种隐约的底气：就算那位希尔家主不喜欢自己，或许他也可以恳求对方，让自己留在庄园外围某个角落生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还是个孩子，一个可能给很多人“带来麻烦”的孩子，他不敢奢求太多，只暗暗期望着，不要被扔出去就好。
这份小心翼翼的平静，一直维持到周末的早晨。
哈利像平时一样坐在餐厅里，克利正轻手轻脚地为他添上一杯温热的花茶。
就在哈利伸手去接的时候，克利抬起那双大眼睛，用他细细的嗓音说道：“哈利先生，家主吩咐克利告诉您，之后，她想和您见一面。”
哈利的手顿在半空，他知道希尔家主在周五晚上就回到庄园却一直暗自庆幸对方没有找自己。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咽下嘴里最后那口面包，却觉得它像一块石头般卡在喉咙里。
克利还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哈利却已经听不见周围任何声音。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一个念头疯狂盘旋：她为什么突然要见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迅速回想这几天的每一个举动：
有没有在庄园里乱跑、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有没有在雷文娜面前说错话？吃饭时刀叉用得够不够规矩？
昨天在山坡上摔的那一跤，会不会显得太笨手笨脚？
还有，他藏在枕头底下、从野外带回来的几颗漂亮石头，那会不会让家主觉得他手脚不干净？
无数细碎的画面涌上来，都被他反复检视，额角微微渗出冷汗，他下意识抓紧了衣角。
“哈利小先生？”克利细声提醒，声音里透着一丝担忧。
哈利猛地回过神，对上克利那双圆溜溜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紧。
“我……”他声音有点哑，“我吃完就去。谢谢你，克利。”
克利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餐厅。
哈利只能听到心跳快得毫无章法，怦怦、怦怦地撞着胸腔，仿佛随时会随着呼吸蹦出来。
* * *
西弗勒斯将那份记录着【荣誉与良知：达摩克利斯·贝尔比公开退回梅林爵士团勋章】的预言家日报仔细折好，收进抽屉最底层。
抽屉合上的轻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他就这样静静坐着，背脊挺直，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
过了片刻、也许只有几秒钟，也许更长、他闭了闭眼，将意识稍稍沉入那道熟悉的联结通道。
没有。通道那头一片沉寂，感知不到丝毫涟漪，这座城堡里，没有伊莎·希尔。
他睁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探寻从未发生。
只是搭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下。
西弗勒斯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终于，他重新拉开那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本是墨绿色封皮、边缘已有些磨损的《斯莱特林的咒语书》。
另一本，则是伊莎送来的、以魔法复刻的《斯莱特林的日记》。
他将两本书并排摊在桌面上，指尖拂过日记封皮上那些细微的魔法纹路。
当那个人用他无法坦然接受的方式剖开过往又悄然离去时，他需要尽快将自己沉入谜题里。
萨拉查·斯莱特林。
那个同样复杂、孤僻、在孤独中做出决断的人。
西弗勒斯翻开日记的复刻本，目光落在那些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的字句上。
当他读到关于“血盟”、“无法伤害彼此”以及“背离者将承受等同痛楚”的段落时，他的视线停顿了片刻。
然后，他几乎是同步地，翻开了咒语书中对应记载的那一页，他读得很慢，有时停顿很久。
西弗勒斯靠在椅背里，一手支着额角，另一手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日记的边角摩挲，像是在做某种选择。
* * *
伊莎·希尔的桌上同样摆放着那份《预言家日报》。
她刚刚读完关于贝尔比的报道，确认承诺已经兑现。
后续很简单，只需安排野格将他安全送往瓦加度即可。
她的目光转向会客厅门口，几乎在同一时间，克利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微微躬身，身后跟着一位黑发男孩。
“家主，哈利小先生到了。”克利细声通报，随后安静地退至一旁。
哈利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很轻，却因紧绷而显得有些僵硬，踩在厚地毯上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伊莎站起身，带着哈利走向壁炉旁那组更舒适的沙发。
哈利顺从地跟着，在伊莎示意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只坐了前面的位置，背挺得笔直。
伊莎则在他对面的沙发落座，茶几上出现了一套茶具，旁边还有一小碟看起来松软的饼干和几颗包装简单的糖果。
淡淡的薄荷与草药香气随着热气飘散在空气里。
“哈利，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伊莎看着哈利的眼睛说，“我是伊莎·希尔。私下场合，你可以叫我伊莎，或者伊莎小姐，都可以。”
哈利连忙点头，动作幅度有点大。
“可、可以。”他小声说，目光忍不住在伊莎年轻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
她看起来好像比佩妮姨妈年轻好多？可是却拥有这么大一座庄园，还有雷文娜、克利那样听从她吩咐的人。
哈利看着伊莎上扬的嘴角，不由得跟着露出一抹有些傻乎乎的笑容。
“不用紧张。”伊莎拿起茶壶，将冒着热气的浅琥珀色液体倒入一个精致的茶杯，然后轻轻推到哈利面前。“先喝点茶。这是克利调的，加了点安神的草药。”
温热的茶杯握在手里，暖意从掌心蔓延开。
哈利轻轻吁了口气，他心里有些小小的雀跃，伊莎小姐看起来很好说话又和善。
哈利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啜饮了一下，清甜中带着薄荷凉意的味道让他感觉没有那么紧张了。
“这里的生活，还习惯吗？”伊莎也端起自己的茶杯，“雷文娜告诉我，你之前对魔法世界了解不多。”
“嗯、我觉得，这里很好。”哈利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温润的瓷面，他犹豫的开口“比、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很多。我以前住在……”
“非魔法的社会里。”伊莎自然地接过了他的话。
“对，”哈利点点头，他抓了抓头发让本就乱翘的头发更加凌乱了，“所以，我其实什么都不懂。我不知道什么是魔法，也不知道为什么雷文娜会、会带我离开那里？”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双手紧紧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反复摩挲着光滑的杯身。
伊莎微微向后靠进沙发，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之前有听说过这些词吗？霍格沃茨？对角巷？飞天扫帚？或者……魔药？”
她语速放得很慢，每说出一个词，都留出给哈利反应的空隙。
哈利努力在空白的记忆里搜寻，最终只能一次次茫然地摇头。
每一个“没有”都让他的肩膀塌下去一点。
伊莎轻轻吸了口气，指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看来，我得给你找个合适的‘向导’才行。”
“向导？”哈利猛地抬起头，绿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我、我是不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了吗？”
就在他情绪剧烈波动的这一刹那。
一直隐身在伊莎肩头的默默然，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骤然吸引，脱离伊莎，轻轻落在了哈利那头总是乱翘的黑发上。
哈利整个人僵住了。
他只觉得头顶一凉，吓得一动不敢动，只有眼珠惶恐地向上翻，想看清自己头上到底多了什么。
而伊莎的反应截然不同。
在默默然接触哈利的瞬间，她通过那道独有的联结，清晰地“感知”到了变化。
默默然传递回来的反馈很奇怪，这并不是情绪，而是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冰冷感。
伊莎细细回想这份诡异的感知，眉毛越皱越紧，灰色的眼眸锁定了哈利。
“哈利，”她的声音低沉了些，“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比如听到不该有的低语？或者感到刺骨的寒冷？任何不寻常的都可以。”
哈利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到了，他用力摇头，小脸绷得紧紧的：“没、没有！就是觉得头顶有点凉……”
伊莎沉默了，目光未曾从哈利身上移开。
伊莎在观察，之前克利切带来的魂器被吞噬，他们无法确认伏地魔是否已经知情，但是如果伏地魔能感知到，那么哈利就很危险。
伊莎已倏然起身。“很抱歉，哈利，”她轻声说，“我现在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必须立刻处理。”
哈利惊慌地看着她，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伊莎见状越过茶几，揉了揉他的头：“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克利。”伊莎的声音刚落，家养小精灵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哈利沙发旁，恭敬地垂着头。
“带哈利去图书室，让他看《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伊莎一边快步走向壁炉，一边快速吩咐，“在我回来之前，确保他留在庄园主建筑内，绝对、绝对不要靠近任何窗户或外围区域。”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克利身上：“好好照顾他。”
绿色的火焰随着“霍格沃茨魔药办公室”的声音“轰”地一下在壁炉中腾起，吞没了伊莎的身影。
会客厅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哈利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捧着那杯已经不再温热的茶。
他头顶那阵冰凉但亲切的触感，不知何时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