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
刚才还围在李维身边的几个合作伙伴,现在都远远站着,眼神躲闪。他们不敢看宋雨霏,更不敢看刘子阳。
刚才那番对话,等于公开撕破了脸。
创世纪的亚洲区特别顾问,被当众逼退。
秦风教授的死因,被当众揭露。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宋氏和创世纪,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现在站队,就是赌命。
“各位,”宋雨霏的声音打破沉默,“刚才的插曲让大家受惊了。酒会继续,请大家尽情享用。”
她举起酒杯,又放下。
“另外,我正式宣布:宋氏集团从即日起,终止与创世纪基金会及其关联企业的一切合作。同时,我们会配合国家安全部门,调查秦风教授遇害一案。”
这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低语。
彻底决裂。
没有回旋余地。
几个原本摇摆的股东,脸色更加难看。
刘子阳站在宋雨霏身边,没有说话。
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他在告诉所有人:宋雨霏,他保了。
谁敢动宋雨霏,就要先过他这一关。
而刚才李维狼狈离开的样子,已经证明了这个男人有多不好惹。
酒会继续。
但没人再有心思享受。
大家都在低声交谈,眼神时不时瞟向宋雨霏和刘子阳。
“子阳,”宋雨霏低声说,“我们去休息室。”
两人离开宴会厅,走进旁边的贵宾休息室。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宋雨霏靠坐在沙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刚才……谢谢你。”她闭上眼睛,“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做得很好。”刘子阳说,“没被他们吓住。”
“差一点就撑不住了。”宋雨霏苦笑,“李维宣布高价收购股份的时候,我真的……”
她没说完。
但刘子阳懂。
那种四面楚歌的感觉,他经历过。
在缅北,在非洲,在南极……很多时候,他也觉得撑不住了。
但撑不住也要撑。
因为身后,是要保护的人。
“现在呢?”他问,“宣布和创世纪决裂,股东们会怎么想?”
“一部分会走。”宋雨霏睁开眼睛,“高价诱惑太大了,百分之三十的溢价,没人不动心。尤其是那些只看重短期利益的股东。”
“会走多少?”
“大概……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宋雨霏算了算,“如果这些股份被创世纪收购,他们就会成为第二大股东,有资格进入董事会,甚至提名董事长。”
“不能让他们得手。”
“我知道。”宋雨霏揉了揉太阳穴,“所以我宣布了十亿回购计划。但十亿不够,最多只能回收百分之五的股份。剩下的……”
她没说完。
但意思很明显:需要更多钱。
很多很多钱。
“需要多少?”刘子阳问。
“至少五十亿。”宋雨霏说,“而且必须在三天内到位。否则,等创世纪开始收购,股价会被炒得更高,到时候就更难了。”
五十亿。
三天。
刘子阳沉默了几秒。
“我可以想办法。”
“不行。”宋雨霏摇头,“这不是你的战斗。你已经帮我够多了。”
“这也是我的战斗。”刘子阳看着她,“创世纪的目标不只是宋氏,还有晓柔。阻止他们,就是在保护晓柔。”
宋雨霏愣了愣。
“晓柔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刘子阳犹豫了一下。
该告诉她吗?
唐晓柔是钥匙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但宋雨霏已经在战场中央了,她有权利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晓柔的母亲,唐婉,三十年前发现了一种特殊细胞样本。”刘子阳说,“那种样本,很可能就是创世纪一直在找的东西。”
“钥匙?”宋雨霏想起父亲留下的纸条。
“对。”刘子阳点头,“唐婉把样本分成了三份,其中一份植入自己体内。晓柔遗传了这种特质,所以她也是钥匙的一部分。”
宋雨霏睁大眼睛。
“所以创世纪找晓柔,不是因为她知道什么,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目标?”
“没错。”刘子阳说,“他们以为样本只是三份物品,不知道晓柔继承了特质。但一旦他们发现真相,晓柔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那我们必须保护好她。”
“已经在做了。”刘子阳说,“她现在很安全。但创世纪不会放弃,他们会用各种手段施压,逼我们交出晓柔和样本。”
“包括搞垮宋氏?”
“包括搞垮宋氏。”刘子阳说,“所以他们开高价收购股份,不只是为了控制宋氏,也是为了制造压力。如果我们连自己的企业都保不住,还怎么保护晓柔?”
宋雨霏握紧了拳头。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我知道。”刘子阳说,“所以,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从哪弄五十亿?”宋雨霏看着他,“这不是小数目。”
“有办法。”刘子阳没有细说。
实际上,他有几个渠道。
王老那边可以调动一些国家资金,以战略投资的名义。明清月那边可以通过国安的特殊经费。还有……他自己也有一些积蓄,虽然不多。
但五十亿,确实不是小数目。
需要时间。
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宋总,”秘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安德森先生想见您。”
宋雨霏和刘子阳对视一眼。
“让他进来。”
门开了。
安德森走进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宋总,刘先生。”他点点头,“打扰了。”
“安德森先生,有什么事?”宋雨霏问。
“关于刚才的事……”安德森在对面沙发坐下,“我们总行那边很关注。创世纪基金会的实力很强,如果宋氏和他们对抗,风险会很大。”
“所以呢?”
“所以……”安德森顿了顿,“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评估宋氏的信贷额度。不是取消,是暂时冻结,等局势明朗。”
宋雨霏的心沉了下去。
银行冻结信贷,意味着现金流会断。
而企业没有现金流,就像人没有血液。
撑不了几天。
“安德森先生,”刘子阳开口,“贵行和宋氏合作多年,应该清楚宋氏的还款能力和信用记录。因为一份虚假的做空报告,就冻结信贷,这不符合商业逻辑。”
“我理解。”安德森摊手,“但银行有银行的风险管控规则。创世纪已经公开宣战,宋氏的股价必然动荡。这种情况下,我们暂停信贷,是合规操作。”
“合规,但不合情。”刘子阳说,“宋氏如果倒下,贵行的贷款也会成为坏账。这符合你们的利益吗?”
安德森笑了笑。
“刘先生,你不太懂金融。宋氏的贷款有抵押物,即使破产清算,我们也能收回大部分。但如果我们继续放贷,风险会更大。”
他看向宋雨霏。
“宋总,我私人给你个建议:和创世纪谈判。哪怕只是表面合作,先稳住局面。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
“不可能。”宋雨霏说。
“那就没办法了。”安德森站起身,“我会正式发函通知信贷冻结的事。抱歉,宋总,这是总行的决定,我也无能为力。”
他转身要走。
“等等。”刘子阳叫住他。
安德森回头。
“如果宋氏能证明做空报告是虚假的,并且股价稳定,贵行会恢复信贷吗?”
“当然。”安德森说,“但前提是,宋氏要证明自己有这个能力。”
“三天。”刘子阳说,“给我们三天时间。”
安德森挑了挑眉。
“刘先生,你确定?”
“确定。”
“好。”安德森点头,“三天后,如果宋氏的股价回升到做空报告发布前的水平,并且没有新的负面消息,我会尽力说服总行恢复信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安德森离开后,休息室里一片安静。
宋雨霏看着刘子阳。
“三天……太短了。”
“但必须做到。”刘子阳说,“否则银行断贷,供应商催款,股东抛售……连锁反应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我知道。”宋雨霏苦笑,“可我们现在连澄清材料都还没准备好。”
“那就现在开始准备。”刘子阳拿出手机,“明清月,听到了吗?”
手机里传出明清月的声音:“听到了。我已经在调取做空报告里的所有数据,准备反证材料。但需要宋氏内部财务数据的支持。”
“雨霏,配合她。”
“好。”宋雨霏也拿出手机,“我让财务总监立刻对接。”
两人开始分头行动。
宋雨霏打电话给财务、法务、公关各部门,要求他们连夜加班,准备反击材料。
刘子阳联系明清月,协调情报支持。
休息室变成了临时指挥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晚上九点,宴会结束了。
客人陆续离开。
但宋雨霏没有走。
她在休息室审阅财务总监送来的报表,眉头紧锁。
“做空报告里提到的几笔海外交易,确实有问题。”她指着屏幕,“但这问题不在我们这边,是对方公司做了假账。我们需要当年的原始合同和银行流水。”
“在哪?”刘子阳问。
“一部分在集团档案室,一部分……”宋雨霏顿了顿,“在苏黎世那家律师事务所。就是你之前要去拿资料的那家。”
刘子阳想起那场火灾。
“烧毁了?”
“不确定。”宋雨霏说,“但就算没烧毁,现在去拿也来不及了。苏黎世那边现在是下午,就算立刻派人过去,拿到资料再回来,也要两天。”
“来不及。”刘子阳说,“有其他证据吗?”
“有。”宋雨霏调出另一份文件,“当时负责这笔交易的,是集团的海外事业部经理,姓赵。他三年前就离职了,现在在澳洲。”
“联系方式?”
“我有他电话,但打不通。”宋雨霏说,“听说他在澳洲开了个小农场,基本不与外界联系。”
刘子阳看了眼时间。
澳洲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把地址给我。”
“你要去澳洲?”宋雨霏愣住。
“电话打不通,就当面问。”刘子阳说,“他是关键证人,他的证词能证明交易问题在对方公司。”
“可是——”
“没有可是。”刘子阳站起身,“三天时间,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你现在继续准备其他材料,我去澳洲。”
“太危险了!”宋雨霏拉住他,“创世纪现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一出境,他们肯定会知道。”
“知道就知道。”刘子阳说,“他们拦不住我。”
“但……”
“雨霏。”刘子阳看着她,“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没有关键证据,澄清材料就没有说服力。股价稳不住,银行不会恢复信贷,股东会继续抛售。”
宋雨霏咬了咬嘴唇。
她知道刘子阳说的是对的。
但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我跟你去。”她说。
“不行。”刘子阳摇头,“你留在这里,主持大局。集团不能没有你。”
“可是——”
“没有可是。”刘子阳语气坚定,“相信我,我能搞定。”
宋雨霏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还有……让她安心的力量。
“好吧。”她松开手,“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小心。”
“嗯。”
刘子阳拿起外套。
“我让元灵儿过来保护你。这几天,你减少外出,重要事务都线上处理。”
“好。”
刘子阳走出休息室。
宴会厅已经空无一人,服务员在收拾残局。
他走到酒店门口,拿出手机。
“明清月,安排去澳洲的行程,最快的一班。另外,查一下那个赵经理在澳洲的详细情况,越细越好。”
“已经在查了。”明清月说,“赵建军,五十二岁,三年前离职后移民澳洲,在昆士兰州买了个小农场。根据出入境记录,他最近半年没离开过澳洲。”
“有照片吗?”
“有,发你手机上了。”
刘子阳打开照片。
一个中年男人,微胖,戴着眼镜,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办公室职员。
“他的农场地址也发给我。”
“发了。”明清月顿了顿,“但有个问题。”
“什么?”
“赵建军的儿子,在燕京读书,大一。创世纪可能已经盯上他了。”
刘子阳眼神一冷。
(果然。)
创世纪不会放过任何施压的机会。
“派人保护他儿子。”
“已经安排了。”明清月说,“但我担心,创世纪会用他儿子威胁赵建军,让他不敢作证。”
“所以我要快。”刘子阳说,“在他们之前,找到赵建军。”
“明白了。航班安排好了,两小时后起飞,直布里斯班。到了那边有人接应,是我们在澳洲的联络员。”
“好。”
挂断电话,刘子阳拦了辆车。
“去机场。”
车子启动,驶入夜色。
刘子阳看着窗外飞逝的城市灯火,脑子里飞速运转。
澳洲,昆士兰,农场。
赵建军。
关键证人。
创世纪一定也在找这个人。
这是一场赛跑。
谁先找到,谁就赢了。
而他,必须赢。
不仅为了宋雨霏,为了宋氏。
也为了证明,创世纪不是不可战胜的。
他们可以威胁,可以暗杀,可以操纵市场。
但只要还有人敢站出来反抗,他们就赢不了。
秦风教授死了。
但还有无数个秦风。
宋雨霏在战斗。
唐晓柔在等待。
他自己,也在战斗。
抗体在体内缓缓流动。
温热的感觉,像是一种提醒。
(时间不多了。)
但他不会停。
不能停。
车子在机场高速上飞驰。
刘子阳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接下来的旅程,会很漫长。
而到达之后,可能还有一场硬仗。
他需要保存体力。
夜色深沉。
城市在身后远去。
而前方,是另一片大陆,另一场战斗。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是刘子阳。
是阎罗。
是那些想保护的人,最后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