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在脚下不断延伸，潮湿的寒气越来越重，几乎凝成了实质，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陈风与杨婉秋一前一后，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通道壁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许久无人踏足。但灰尘之上，无数新鲜的脚印交错延伸，清晰可辨，显然就是前面进来的人留下了脚印。
深入约百十米后，前方突然出现岔路，三道脚印分别通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每个方向的尽头都立着一扇闭合的石门。石门材质不明，表面刻着模糊的兽纹，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纹路深处隐隐有灵光流转，像是某种守护印记，透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他们各自选了一条路。”杨婉秋停下脚步，指尖轻轻拂过最近一扇石门上的兽纹，“这些印记蕴含着压制灵力的力量，强行破开怕是会触发机关。”
陈风点头，目光却越过三扇石门，落在旁边——那里还有一道石门，跟另外三个同样，有着一个模糊的怪鱼纹路，门缝里透出一股潮湿的水汽，还夹杂着淡淡的腥气。这扇门的灰尘几乎未被扰动，显然之前没人选择从这里走。
“这边还有一条路。”陈风走上前，灵犀分水刺轻轻点向石门边缘。刺尖接触石门的瞬间，他仔细感知着周围的灵力波动，确认没有触发任何陷阱。“水汽很重，里面应该与水环境有关。”他恍然大悟，“林伯他们或许嫌水路麻烦，又或是不擅长应对水系环境，所以没选这条路。”
杨婉秋凝聚出一面水镜，镜面映照出石门内侧的景象——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机关的痕迹。“他们选择的通道，多半是根据自身实力或功法属性来的。”她收回水镜，看向陈风，眼神里带着默契，“我们主修水系功法，走这条路或许更稳妥。”
陈风深以为然。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运力，推向石门。石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就在他们踏入通道的瞬间，身后的石门突然“轰隆”一声关闭，紧接着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显然是从内部锁死了。
退路，被彻底封死。
“看来只能往前走了。”杨婉秋语气平静，似乎早已料到这种情况，她凝聚出一颗水球悬在半空，蓝光驱散了黑暗，“小心些。”
通道不长，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处巨大的圆形石室，足有数十丈宽。石室中央，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其间，河面宽逾十丈，河水漆黑如墨，泛着冰冷的光泽，深不见底，仿佛一条蛰伏的黑龙。河面上弥漫着白色的雾气，雾气流动间，隐约能听到水流撞击礁石的“哗哗”声，却看不到礁石的影子。
“这河……”杨婉秋皱眉，水球的蓝光照在河面上，竟被墨色的河水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岸边停着一艘长约三丈的木船，船体陈旧，木板上布满了裂纹，船桨朽坏了半支，只剩下光秃秃的杆。船头刻着两个字，被水浸泡得模糊不清，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是“平安”二字，透着一股朴素的祈愿，却与眼前这诡异的环境格格不入。
陈风走到岸边，探出灵力向河面探查。灵力刚接触到河水，就被一股诡异的吸力拉扯，仿佛要将他的灵力抽干。更让他警惕的是，河水深处传来密密麻麻的微弱生命波动，数量极多，像是潜伏着无数生物。
他又检查了四周的石壁，发现石壁光滑如镜，没有任何可供攀爬的借力点，甚至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想要离开这石室，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渡河。
“这水有问题。”杨婉秋也探出指尖，轻轻划过水面。指尖的蓝光在水面泛起一道涟漪，却迅速被墨色吞噬，连带着她的一丝灵力也消失无踪。“它能吞噬灵力，我们的防御盾在这里恐怕作用不大。”
陈风望着对岸，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像是另一处通道的入口。“不管怎样，都得过去。”他走到木船旁，将那半支朽坏的船桨掰断，运转灵力凝聚出两支水桨，水桨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蓝光，“船虽然旧，但暂时应该还能撑住。”
杨婉秋则仔细检查了船体，用灵力将几处较大的裂纹修补好：“尽量别让船身受到太大冲击，否则我们可能要游泳过去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玩笑，眼神却很认真——谁也不知道这墨色的河水里藏着什么。
一切准备就绪，陈风撑着水桨，木船缓缓离岸，划入墨色的河水中。船身破开水面，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在寂静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刚开始的一段水路很平静，只有雾气在身边流动，以及木船划过水面的声音。陈风全神贯注地撑着船，杨婉秋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水球悬在船头，照亮前方有限的距离。
就在木船行至河中央时，平静的水面突然“哗啦”一声炸开！
一道黑影从水中跃出，带起漫天水花。那是一条长约三尺的怪鱼，鱼头像是鲶鱼，却生着两排尖锐的獠牙，闪烁着寒光；鱼鳞呈青黑色，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一看就坚硬无比；鱼尾宽大如桨，拍打水面时力道惊人；最诡异的是它的背鳍处，竟生着三只复眼，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船上的两人，眼神里充满了凶戾。
“小心！”陈风低喝一声。
怪鱼没有丝毫犹豫，直扑杨婉秋。她下意识地凝聚出一面水盾，挡在身前。然而，怪鱼的獠牙轻易就撕裂了水盾，带着腥风的嘴几乎要咬到她的肩头。
千钧一发之际，陈风猛地挥出一颗水弹，精准地击中怪鱼的腹部。“嘭”的一声轻响，水弹碎开，却只击飞了几片鱼鳞，露出下面同样坚硬的皮肤。怪鱼吃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尾巴一甩，重新潜入墨色的河水中，瞬间消失不见。
“好硬的鳞甲！”陈风心头一沉，这水弹的威力他很清楚，就算是筑基境修士的防御盾也能炸开，没想到竟只给这怪鱼造成了这点伤害。
杨婉秋低头看向自己的肩头，一道血痕赫然在目，血珠渗出，接触到空气后竟泛着淡淡的黑晕，显然是有毒。“这鱼有毒。”她皱紧眉头，迅速从储物袋里取出解毒丹服下，同时运转灵力压制毒素蔓延。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水面突然接连炸开！
数十条同样的怪鱼从四面八方跃出，有的直扑船身，有的撞击船底，还有的张开大嘴咬向船桨。
“砰砰砰！”木船剧烈摇晃起来，船板被撞出数道裂痕，木屑纷飞。杨婉秋凝聚出水剑，试图格挡，却发现水剑砍在鱼鳞上，只能留下一道白痕，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伤害。陈风不断挥出水弹，虽能将怪鱼击退，却无法致命，反而引来了更多的怪鱼。
“这样下去船会沉！”杨婉秋喊道，她的水剑被一条怪鱼的尾巴扫中，险些脱手。
陈风看着不断摇晃的船身，又看了看杨婉秋肩头泛黑的伤口，咬牙道：“先退回去！”
他猛地调转船头，与杨婉秋合力撑桨。木船在怪鱼的围攻下艰难地后退，船底不断传来“咚咚”的撞击声，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好不容易退回岸边，两人迅速跳上岸，那些怪鱼却没有追击，只是在河面上游弋，三只复眼死死地盯着他们，像是在嘲笑他们的狼狈。
木船此刻已近散架，船底破了一个大洞，显然不能再用了。
陈风看着杨婉秋肩头的伤口，黑晕虽然被压制住了，却没有消退的迹象。“这鱼的毒性不弱，而且它们的鳞甲能无视防御盾，不能再让它们伤到你，也不能再让它们攻击船身了。”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解毒丹递给杨婉秋，“这个效果更强些，先服下。”
随后，他自己吞下一颗回灵丹，感受着灵力缓缓恢复，沉声道：“接下来换个战术，你撑船，我来应付它们。我的水爆弹是远程攻击，或许能克制它们。”
杨婉秋点头，她很清楚自己的水剑在这种情况下作用不大：“你自己也要小心，这些鱼速度很快。”
两人合力将破损的木船拖上岸，陈风用灵力仔细修补船身，将破洞堵死，又加固了船板，确保能承受再次的冲击。杨婉秋则在一旁凝聚出两支更坚固的水桨，握在手中试了试，确认没问题。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再次上船。
刚离岸不远，水面便再次炸开，数条怪鱼跃出，直扑而来。
“来了！”陈风低喝一声，手心瞬间凝聚出三颗水弹，瞄准怪鱼背鳍处的复眼——那里没有鱼鳞覆盖，是防御最弱的地方。
“咻咻咻！”水弹射出，精准地击中目标。“嘭嘭嘭！”三声轻响，水弹炸开，那几条怪鱼的复眼被击碎，发出凄厉的嘶鸣，沉入水中，不再动弹。
“有效！”杨婉秋眼睛一亮。
但很快，更多的怪鱼从四面八方涌来，数量比刚才多了近一倍。陈风不敢怠慢，不断在手心凝聚水弹，瞄准、射击，每一次都精准地击中怪鱼的复眼。但这样一来，他的灵力消耗极快，每射一轮都需要喘息片刻补充灵力，偶尔还会有漏网之鱼突破防线，逼得杨婉秋不得不分心用水箭击飞。
“这样不行，太被动了。”陈风一边凝聚水弹，一边说道，“我得提前准备。”
他尝试着在身前半尺处提前凝聚水弹，让它们悬浮在那里，随时待命。怪鱼一出现，他便心念一动，水弹立刻射向目标。这样一来，反应速度快了许多，他甚至能同时锁定五条鱼，分别攻击。
有一次，两条怪鱼从两侧同时袭来，陈风下意识地控制着两颗水弹转向，虽然动作略显滞涩，却成功击落了它们。
“你能控制水弹转向了？”杨婉秋惊讶地问道。
“算是吧，还不太熟练。”陈风喘了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些鱼越来越多了。”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掀起巨浪，数十条怪鱼同时跃出，形成一张“包围网”，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扑来，根本避无可避。
“糟了！”陈风心中一紧，灵力消耗已近半，根本来不及凝聚足够的水弹。
情急之下，他运转《纳水决》至极限，同时将一颗回灵丹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狂暴的灵力瞬间涌入经脉。陈风将所有灵力灌注于水弹之术，猛地大喝一声。
奇迹发生了！
只见二十颗水弹突然在他周身丈许内凭空凝聚，呈环形分布，悬浮在空中。陈风心念一动，那些水弹立刻朝着四面八方射去，精准地击中每一条扑来的怪鱼。
“嘭嘭嘭……”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所有怪鱼的复眼都被击碎，纷纷沉入水中。
陈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的水弹之术，竟然在绝境中突破了！
“你……”杨婉秋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她能感觉到陈风周围的水行灵力变得异常活跃，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做到了。”陈风也有些兴奋，他尝试着再次凝聚水弹，这一次，二十颗水弹轻易就在周身成型，随他心意而动，攻击角度刁钻无比。
有了这次突破，接下来的行程顺利了许多。陈风周身的水弹如同护卫一般，将所有靠近的怪鱼一一击落。杨婉秋则专心撑船，她的手稳如磐石，总能在怪鱼撞击船身的前一瞬微调方向，避开要害。
见陈风灵力消耗过快，杨婉秋便适时递过回灵丹；偶尔有漏网之鱼突破陈风的防御，她也能随手凝聚水箭将其击飞。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一般。
陈风想起之前在黑松林与杨婉秋联手对抗血煞的场景，那时他们也是这样，相互并肩战斗硬生生击退了强敌。没想到时隔不久，他们又在这样的绝境中并肩作战。
“还记得黑松林那次吗？”陈风一边控制着水弹击落怪鱼，一边问道。
“当然记得。”杨婉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时你还只会硬碰硬，差点被血煞的阴风拳伤到。”
“那不是刚学没多久嘛。”陈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现在不一样了。”
说话间，他周身的水弹再次射出，将一群从水下突袭的怪鱼击碎。经过刚才的突破，他对水弹的控制越来越熟练，甚至能预判出怪鱼从水下突袭的轨迹，提前做好准备。
杨婉秋看着他鬓角的汗水与眼中的锐光，低声道：“快到了。”
陈风抬头望去，果然，对岸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距离已不足五丈。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疯狂扑击的怪鱼突然如潮水般退去，纷纷潜入水底，墨色的河面瞬间恢复平静，只剩下木船划过水面的“哗哗”声。
突如其来的寂静，比刚才的喧嚣更让人不安。
陈风与杨婉秋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不对劲。”陈风握紧了灵犀分水刺，周身的水弹依旧悬浮着，没有散去，“它们好像在害怕什么。”
杨婉秋也放慢了划船的速度，水球的光芒调亮，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水面。
雾气渐渐散去，对岸的景象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那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覆盖着墨绿色苔藓的石滩，石滩上隐约能看到一道通道的入口。
但真正让他们警惕的，是小船下方的阴影里。
那里，隐约有一个巨大的轮廓在缓缓徘徊。那轮廓似蛇非蛇，似龙非龙，体长至少有十余丈，体表闪烁着与河水同源的墨色光泽，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远比之前的怪鱼强大得多。
它似乎还没发现他们，只是在水底缓缓游动，偶尔有巨大的鳍划过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陈风与杨婉秋屏住呼吸，连灵力都不敢轻易运转，生怕惊动了这个神秘的生物。
木船依旧在缓缓前行，距离石滩越来越近，只剩下不足两丈的距离。
水底的巨大轮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停下了游动。
陈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