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前的空地上,气氛凝滞得如同冰封的湖面。黑风堂的血煞带着十几个手下,如同一群闯入羊群的恶狼,目光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最终定格在陈风与杨婉秋身上。
“首领,就是他们!”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黑衣小弟突然指着陈风与杨婉秋,声音尖利,“上次在万朝城,就是这两个家伙几次坏了我们的好事!后来在黑松林,也是他们搅黄了我们的部署,还杀死了我们好些个弟兄!”
血煞的目光落在陈风与杨婉秋身上,眉头微微皱起。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穿着寻常的青布衣和长裙,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宗门标志,看起来就像两个普通的散修。可他能坐到黑风堂首领的位置,靠的绝不是鲁莽——能在万朝城和黑松林连续破坏黑风堂的计划,还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这两个年轻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就是你们两个小家伙?”血煞开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粗糙,带着一股久经杀戮的戾气,“屡次破坏我的部署,还敢杀我黑风堂的人?胆子倒是不小。”他向前踏出一步,壮硕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敢不敢报上名号?大爷我从不杀无名之辈。”
陈风神色淡漠,仿佛没感受到对方的气势,淡淡开口:“平山门,千流院,陈风。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
杨婉秋也随之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平山门,千流院,杨婉秋。亦是普通外门弟子。”
她这话半真半假——她的确是千流院弟子,却并非普通外门弟子,而是裘云长老亲传的核心弟子,只是此刻为了不引起过多注意,刻意隐瞒了身份。
“平山门?!”
“竟然是平山门的人!”
“八大宗门之一的平山门?”
两人话音刚落,场上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无论是破风佣兵团的五人,还是黑风堂的手下,看向陈风与杨婉秋的眼神都变了——有敬畏,有忌惮,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整个青州,谁不知道平山门的威名?作为八大宗门之一,平山门传承千年,势力遍布青州万里疆域,麾下附属家族、城镇不计其数。别说是在这落霞山,就算是在万朝城那样的大城,只要报出平山门的名号,任何势力都得掂量掂量。在平山门的地界上,一切都得按平山门的规矩来,谁敢轻易招惹平山门的弟子?
血煞脸上的凶戾瞬间收敛了几分,眼神闪烁,显然在快速盘算着利弊。他虽然嚣张,却还没愚蠢到敢直接与平山门为敌。
旁边那个刚才叫嚣的八字胡小弟还想再说什么,血煞却猛地转头,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地上回荡,那小弟被打得原地转了个圈,嘴角瞬间溢出血丝,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血煞:“首……首领?”
“闭嘴!”血煞厉声呵斥,“平山门的天骄在此,岂容你放肆?”他转过头,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略显僵硬的笑容,对着陈风与杨婉秋拱手道,“原来是平山门的天骄,刚才多有冒犯,真是失敬失敬。想必之前的种种,都是误会,误会。”
他这态度转变之快,让在场众人都有些瞠目结舌。唯有石默等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血煞这是怕了。
谁也不知道,血煞此刻心里正翻江倒海。他之所以如此忌惮平山门,不仅仅因为对方是八大宗门,更因为三年前的一件往事。
三年前,万朝城并非只有黑风堂一个地下势力,还有一个更强大的火狼帮。当时的火狼帮实力比黑风堂强出两三倍,帮主更是元婴境的修为,在万朝城附近横着走。结果呢?就因为火狼帮的一个手下,抢了平山门一个外门弟子在万宝阁拍下的一件法器,还打伤了那弟子。
可笑的是,那弟子当时已经逃脱,而他三更天的时候还带着小弟给火狼帮缴纳每个月的例税。
可谁也没想到,当天五更天,平山门的执法队就到了。一夜之间,曾经不可一世的火狼帮,连同帮主在内的两千多人,一个不剩,全部被抹杀!万朝城的地面都被染红了,那股血腥味,三个月都没散去。
也就是从那以后,黑风堂才得以在万朝城一家独大。血煞亲眼见过那一夜的惨状,深知平山门的护短和雷霆手段——别说杀了他们的弟子,就算只是得罪了,只要对方想报复,黑风堂随时可能步火狼帮的后尘。
他仔细打量着陈风与杨婉秋,试图从两人身上看出更多信息。陈风的修为在筑基中期(控元境中期),看起来确实像是个外门弟子的水准,但“普通”二字,他却一个字也不信。
而杨婉秋,虽然气息收敛得极好,但血煞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绝对在金丹境后期(拟态境后期),比自己也就稍弱一线。这么年轻就有如此修为,怎么可能是普通外门弟子?多半是内门弟子,甚至可能是核心弟子!
这类弟子,往往是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身边暗中极有可能跟着护道者。一旦自己在这里动了他们,别说黑风堂,恐怕连自己的骨灰都剩不下。
“不知两位仙师也是为落霞洞府而来?”血煞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带着试探。
陈风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背对着众人、望着溶洞深处的林伯,缓缓转过身来。他看了血煞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来了,就稍等片刻吧。落霞洞府需傍晚时分,霞光最盛之际方能开启,现在还不到时候。”
血煞等人这才将注意力真正放在林伯身上。当看到躺在地上的阿木时,血煞的瞳孔微微一缩——他苦苦追寻的阿木,竟然在这里!看阿木昏迷不醒的样子,想必他身上的血纹玉牌,已经落到了林伯手里。
再联想到林伯站在溶洞门口,而在场这么多人都没人敢轻易上前,血煞瞬间明白了什么——这个看似普通的老者,实力绝对在在场所有人之上!
破风佣兵团那五人实力平平,最强的石默也不过筑基圆满;那两个穿长袍的神秘人看不清底细,但显然也在忌惮林伯;陈风与杨婉秋虽然是平山门弟子,实力不俗,却也只是静观其变……这么多人都按兵不动,答案只有一个:打不过林伯。
想通这一点,血煞越发谨慎,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谄媚:“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先歇着,等傍晚再进去。”他看了一眼溶洞,又补充道,“至于到了里面,那就要看各自的机缘了,有缘者得之,如何?”
这话听起来是在说机缘,实则是在表态——他暂时不会动手,愿意遵守林伯的“规矩”。
说完,他对着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都找地方歇着去,别到处乱晃,惊扰了仙师们。”
黑风堂的手下们虽然桀骜,但对血煞向来畏惧,纷纷应了一声,找了块离溶洞稍远的空地坐下,只是眼神依旧忍不住往洞口瞟。
见黑风堂的人安分下来,场上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其他人也各自找了地方,盘膝坐下,默默等待时间流逝。
陈风与杨婉秋选了一块靠近岩壁的地方坐下,看似在闭目打坐,实则神识却在暗中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陈风的脑海里,正在飞速分析着场上的局势。
林伯,这个最初被他们当成普通巡山人的老者,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角色。他能一眼看穿自己与杨婉秋的跟踪,能认出五色枚萝的人,还知道落霞洞府的开启时间和方法,绝非凡人。陈风甚至怀疑,之前的沼猪群,就是他刻意安排的“筛选”,目的就是淘汰那些实力不足的人。
那两个穿着红、蓝长袍的五色枚萝之人,同样神秘莫测。他们那手隐匿气息的本事,连杨婉秋都自叹不如。能在林伯眼皮底下隐藏那么久,实力定然不弱,很可能已经达到了化灵境(元婴境)。他们口中的“世界毁灭”“拯救世界”,听起来荒诞不经,却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狂热,不得不防。
破风佣兵团的五人,看似是实力最弱的一方,最强的石默也只是筑基圆满。但陈风却不敢小觑他们——之前与沼猪群战斗时,他们能通过互换武器爆发出远超平时的战力,还能拿出玄盾阵盘这种高品质的防御法器,显然隐藏着不少手段。尤其是石默,看似沉默寡言,眼神却始终保持着警惕,显然是个心思缜密、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能拿出一块血纹玉牌——陈风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万朝城拍卖会上被神秘势力拍走的那一块。能被持有血纹玉牌的势力雇佣,这个破风佣兵团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说不定还藏着更强的底牌。
至于黑风堂,血煞的实力深不可测。陈风无法准确判断他的修为,但从对方散发的气势来看,很可能已经达到了化灵境初期,比杨婉秋还要强上一线。更重要的是,他们人多势众,足足十几个手下,其中不乏筑基后期的好手。真要是打起来,这群亡命之徒绝对是最难缠的对手之一。
一圈分析下来,陈风忽然发现,自己的筑基中期修为,在这场汇聚了各方势力的争夺中,竟然只能算中等水准。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小心点。”杨婉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担忧,“那个血煞不简单,还有林伯,我看不透他的修为。”
陈风点头:“我知道。静观其变,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
黑风堂的手下们起初还想交头接耳,却被血煞严厉制止,只能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武器,眼神时不时瞟向溶洞和其他人。
破风佣兵团的五人靠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时不时看向林伯和那两块血纹玉牌,眼神复杂。
那两个五色枚萝的长袍人则始终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两尊雕塑,只有兜帽下的阴影偶尔微动,显示出他们并非真的睡着了。
林伯则靠在溶洞门口的岩石上,闭目养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有当阿木的眉头微微皱起时,他才会睁开眼,看一眼少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陈风与杨婉秋则一直保持着警惕,眼睛不时看向整个空地,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的太阳渐渐西斜,金色的余晖穿过茂密的枝叶,将整片山林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泽。
突然,远处的天际开始泛起瑰丽的色彩。
先是淡淡的橘红,如同少女脸颊的红晕;接着是深邃的紫,仿佛打翻了的葡萄汁;随后,赤、橙、黄、绿、蓝、靛、紫……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如同最绚烂的绸缎,铺满了整个天空。
落霞山的晚霞,再次铺展开来。
这一次的霞光,比众人昨天看到的更加壮丽。无数道彩色的光带在天空中流动、变幻,时而如奔腾的骏马,时而如展翅的凤凰,时而又如盛开的花朵……美得让人窒息,仿佛整个天地都变成了一幅流动的画卷。
“哇……好美啊……”黑风堂一个年轻的小弟忍不住低呼出声,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惊叹。
旁边的几个手下也看得痴痴呆呆,连手中的武器掉在地上都没察觉。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血煞,此刻也忍不住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破风佣兵团的五人也纷纷站起身,仰望着天空,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笑容。阿夏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嘴里喃喃道:“原来落霞山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陈风与杨婉秋也抬头望去,即使昨天已经见过一次,此刻依旧被这壮丽的景象所震撼。霞光透过云层,洒在他们的脸上,映出五彩的光晕,仿佛连灵魂都被洗涤了一般。
“这样的景象,让人看几十年都不会腻啊。”林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望着漫天霞光,感叹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
血煞显然对美景没什么兴趣,他看了一眼天色,见霞光已经达到最盛,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已经到时间了吧?快打开落霞洞府!”
林伯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抹神秘的笑容:“年轻人,别急。人还没到齐呢。”
“人还没到齐?”血煞一愣,“什么意思?”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是一脸疑惑,纷纷转头四顾,空地上除了他们,根本没有其他人影。难道林伯在耍他们?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破空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
“嗯?”血煞猛地抬头。
陈风与杨婉秋也同时看向天空,眼神一凝。
只见一艘约莫三丈长的飞舟,不知何时已经悬浮在他们头顶百丈高空。飞舟通体呈银白色,船身上刻着繁复的雷纹,散发着淡淡的雷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紧接着,五道身影从飞舟上纵身跃下,如同流星般朝着地面坠落。
“嘭!嘭!嘭!嘭!嘭!”
五声闷响接连响起,五道身影稳稳地落在了空地中央,激起一片烟尘。
待烟尘散去,五人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劲装的胸口处,绣着一道栩栩如生的雷纹,散发着凌厉的气息。其中四人的服饰颜色相同,而最前面的一人,服饰颜色更深,边缘处还镶着一道金色的纹路,显然身份更高。
陈风看到那雷纹标志,瞳孔微微一缩——是平山门天雷院的弟子!
天雷院与千流院同为平山门的核心院落,只是千流院主修水系功法,天雷院则主修雷系功法,战力凶悍,在宗门内向来以霸道着称。
而那个穿着深色劲装、镶着金边的弟子,气息沉稳凝练,隐隐达到了化灵境初期(元婴境初期),显然是天雷院的核心弟子,甚至可能是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
“平山门天雷院,赵雷。”为首的深色劲装弟子开口,声音洪亮如雷,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奉师长之命,前来探查落霞洞府。”
林伯看着突然出现的五人,脸上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现在,人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