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内的黑暗粘稠如墨,陈风将身体蜷缩在骸骨堆里,仅留一道眼缝透过石棺壁的细微缝隙望向外面。主墓室的轮廓在冥鸢阁弟子燃起的磷火映照下逐渐清晰——穹顶高约十丈,四壁刻满了模糊的壁画,似是描绘着斩龙人李天凌追杀恶龙的场景,虽已斑驳脱落,却仍能感受到几分肃杀之气。
中央的高台上,那具最大的石棺静静矗立,棺身雕刻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龙鳞的纹路间积着薄薄的灰尘,却掩不住石材本身的温润光泽。高台四周,四具稍小的石棺呈对称分布,陈风所在的“狼头”石棺位于右侧,与刻着火焰图案的石棺相邻,棺身上的狼头龇牙咧嘴,眼眶处嵌着两颗早已失去光泽的黑曜石。
“就是那里。”毕公子的声音打破了墓室的沉寂,他指着高台中央的凹槽,对身旁唯一的冥鸢阁弟子道,“九玄锁灵阵的阵眼藏在石台下面,你把引灵针按北斗方位插进去,注意灵力要稳,一旦失衡,阵纹会触发反噬。”
那名冥鸢阁弟子点头应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七根寸许长的银色细针,针尖闪烁着微弱的灵光。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跃上高台,小心翼翼地将引灵针插入凹槽,动作精准如尺量。
阕灵庭站在台下,双手抱胸,看似在观察破阵,眼角的余光却不断扫向毕公子的背影。他身后跟着的那名虎煞宗弟子则悄悄挪动脚步,绕到高台侧面,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呼吸刻意放轻,与周围的死寂融为一体。
陈风的心跳随着引灵针的插入逐渐加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微弱震动,那是阵纹被触动的征兆。《散修通识录》中说,九玄锁灵阵的阵眼一旦被外力干扰,会释放出蕴含上古禁制的灵力波动,虽因年代久远而减弱,却仍能让修士的灵力运转出现滞涩。
果然,当最后一根引灵针插入凹槽时,高台周围的地面突然亮起九道玄色纹路,如九条苏醒的蛇,沿着石缝蜿蜒游走,最终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法阵图案,将主棺笼罩其中。阵纹上的光芒忽明忽暗,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空气中弥漫着灵力碰撞产生的焦糊味。
“该用破阵符了。”毕公子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符箓,符箓上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符文,中央是一个扭曲的“破”字。他指尖凝聚起一丝金丹境特有的金色灵力,轻轻点在符箓上,“记住,等我催动符箓时,你立刻引动引灵针的灵力,激发阵纹反噬——这阵法最怕的就是自相冲撞。”
冥鸢阁弟子重重点头,双手按在高台上,掌心与引灵针的尾端相贴,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
阕灵庭的喉结动了动,悄悄给身后的虎煞宗弟子递了个眼色。那弟子会意,刀柄微微松动,露出半寸寒光。
“就是现在!”毕公子低喝一声,将破阵符掷向法阵中央。符箓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金粉,与玄色阵纹碰撞在一起。
“嗡——!”
阵纹剧烈震颤,玄色光芒与金色粉末交织、湮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冥鸢阁弟子趁机催动引灵针,银色细针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强行扭转阵纹的流向。九道玄色蛇纹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疯狂扭动挣扎,却在自相冲撞中寸寸断裂,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咔嚓……咔嚓……”
随着最后一道阵纹崩碎,笼罩主棺的法阵彻底消散,高台剧烈震动了一下,主棺的棺盖与棺身之间出现一道细微的缝隙,一缕微弱的金光从缝隙中透出,虽黯淡却温润,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气息,绝非凡品所有。
“成了!”毕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正欲上前,阕灵庭却抢先一步踏上高台,故作急切地说道:“毕公子,阵法已破,该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断龙长枪了吧?”
毕公子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与阕灵庭拉开距离,对高台上的冥鸢阁弟子道:“你去看看,小心点。”
那名弟子应声上前,伸出手,即将触碰到棺盖的刹那——
“动手!”
阕灵庭暴喝一声,炼体境后期的气息如火山喷发般炸开,肌肉贲张,黑色衣袍被灵力撑得鼓鼓作响。他猛地转身,右拳凝聚起全身力道,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直砸毕公子的后心。
与此同时,台下的虎煞宗弟子拔刀出鞘,刀光如匹练般劈向高台上的冥鸢阁弟子,动作快如闪电,显然是蓄谋已久。
“早就防着你了!”毕公子冷哼一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身形如鬼魅般侧身避开拳锋,金丹境初期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周身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玄色鸢鸟虚影,翅膀展开遮天蔽日,尖喙与利爪闪烁着寒光。
“就凭你这点实力,也敢觊觎断龙长枪?”毕公子指尖掐诀,玄色鸢鸟虚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数道黑色气刃凭空出现,带着切割一切的威势射向阕灵庭。
阕灵庭虽惊不乱,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凝元境的强悍肉身爆发出暗金色光芒,硬接下三道气刃。“噗噗噗”三声闷响,气刃撞在他的手臂上,炸开一团团黑雾,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金丹境……果然厉害!”阕灵庭闷哼一声,却不退反进,借着气刃爆炸的掩护再次欺近,拳头如狂风暴雨般砸向毕公子,每一拳都带着崩山裂石的力道。
高台上的厮杀刚起,另一侧的偷袭也已上演。那名冥鸢阁弟子虽未料到虎煞宗会反水,却反应极快,侧身避开刀光的瞬间,双手凝聚出两道黑色锁链,缠向对方的手腕。
“铛!”锁链与刀身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虎煞宗弟子手腕一翻,刀柄旋转,试图斩断锁链,却被冥鸢阁弟子抓住机会,锁链突然收紧,将他的手臂牢牢捆住。
就在这时,墓室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前追杀陈风的三名冥鸢阁弟子与两名虎煞宗弟子冲了进来,显然是听到动静赶来支援。
“毕公子,怎么回事?”冥鸢阁弟子看到台上的混战,脸色骤变。
“虎煞宗反水了!”毕公子一边闪避阕灵庭的拳头,一边厉喝,“拿下他们!”
三名冥鸢阁弟子立刻加入战团,与虎煞宗的两名弟子战在一处。黑色灵力与炼体境的肉身碰撞,气浪翻滚,碎石飞溅,原本肃穆的墓室瞬间变成了厮杀的战场。
陈风所在的狼头石棺恰好位于战场边缘,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次碰撞产生的气浪如何冲击棺壁,听到兵器交击的脆响与修士的痛呼。尤其是当阕灵庭被毕公子一掌拍飞时,那道庞大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过来,“砰”的一声狠狠撞在狼头石棺上!
“咔嚓!”
棺身剧烈震动,陈风被震得浑身发麻,后脑勺磕在坚硬的石壁上,眼前一阵发黑。他下意识地捂住嘴,才没让痛呼出声。棺壁上的一道缝隙被震得扩大了几分,透过缝隙,他看到阕灵庭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嘴角溢出黑血,胸口塌陷了一块,显然受了重创。
“阕灵庭,你以为凭这点人手就能翻天?”毕公子缓步走来,玄色鸢鸟虚影在他身后盘旋,金色的灵力如潮水般涌来,将阕灵庭牢牢禁锢在原地,“虎煞宗的人,果然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阕灵庭被灵力压制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毕公子走近,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毕公子……你别得意……就算你拿到断龙长枪,平山门也不会放过你……”
“平山门?”毕公子轻笑一声,掌心凝聚起一丝灵力,点在阕灵庭的丹田处,“等我拿到长枪,别说平山门,就算是中域的那些老家伙,也得给我几分面子。”他收回手,对一名冥鸢阁弟子道:“把他看好了,留着还有用。”
解决了阕灵庭,毕公子转头看向仍在混战的弟子。此时虎煞宗的两名弟子已被三名冥鸢阁弟子重创,一人被锁链捆住,一人被气刃刺穿了大腿,倒在地上哀嚎。那名偷袭高台上的虎煞宗弟子也早已被制服,被踩在脚下。
“清理干净。”毕公子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冥鸢阁弟子领命,手起刀落,结束了虎煞宗弟子的性命。墓室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与修士粗重的喘息。
毕公子走到高台前,目光落在主棺透出的金光上,眼神炽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棺盖的刹那——
“公子!不好了!”一名冥鸢阁弟子慌张地从入口冲进来,脸色惨白,“外面……外面来了平山门的人!看气息,至少是化灵境长老,而且有两个!”
“什么?”毕公子的手猛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冷厉,“来得倒是挺快。”他转头看向被禁锢的阕灵庭,又扫过周围的四具石棺,似乎在犹豫什么。
“公子,怎么办?”冥鸢阁弟子急道,“那两个长老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毕公子沉吟片刻,冷哼一声:“你们五个去拦住他们,尽量拖延时间。”他指了指在场的五名冥鸢阁弟子,“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只要拖到我拿到东西就行。冥鸢阁不会忘记你们的贡献!”
“是!”五名弟子领命,毅然决然转身冲出墓室。
墓室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毕公子与被禁锢的阕灵庭,以及石棺中屏住呼吸的陈风。
毕公子深吸一口气,再次将目光投向主棺,眼中的炽热压过了之前的警惕。他一步步踏上高台,走到棺盖前,金色的灵力在掌心凝聚,轻轻按在棺盖边缘。
“断龙长枪……”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传说中能屠戮恶龙的神兵,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他缓缓发力,沉重的棺盖在金丹境灵力的推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一点点被推开。那道金色的缝隙越来越宽,透出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厚重的气息从棺中弥漫出来,让整个墓室的灵力都开始沸腾。
陈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死死盯着那道越来越宽的缝隙,握着灵犀分水刺的手心全是汗水。